車內傳來一個男子溫潤好聽的聲音,道:&ldo;你懂什麼,我自來只在書本上看過,好容易見到實物,自然要來見識一下。&rdo;那白大夫適才宛若沒有睡醒的眼神,此時柔和得能滴出水來,笑道:&ldo;你想瞧便瞧吧,只小心點,慢慢下來,我扶著你。&rdo;車內伸出一隻手,普通的藍色儒服袖子,手腕剔透玲瓏,指骨節節宛若精雕細琢的玉器。金老頭不小心抬頭望了一眼,只覺這樣的手,怕是城裡最靈巧的玉匠也雕不出來。他心裡砰砰直響,卻見一個少年公子自車內下來,比起那隻手,那張臉卻未免太過平庸,甚至有些隱隱的病態。金老頭心底嘆息了一聲,還待細看,忽然那白大夫一陣如利劍般的凌厲的眼神射到,他嚇了一大跳,忙低下頭,摟緊了孫子,不敢多事。&ldo;這就是茶寮了?&rdo;那公子興致勃勃地四周看看,對那侍道:&ldo;我看的雜書,講到江湖人士互通訊息,巧遇敵手或朋友,發生地點多在茶寮,想不到,就是這麼幾塊布,幾張座椅拼起來的地方。&rdo;那侍女抿嘴一笑,道:&ldo;我的傻少爺,你都講那是書了,老百姓過的都是普通日子,哪裡來那麼多江湖異士,也不幹些買賣營生,整日無事,就專泡茶寮子?&rdo;&ldo;沒有的嗎?&rdo;那年輕公子睜大眼睛,轉向一旁的白大夫。白大夫笑著柔聲道:&ldo;就算有江湖人士到這,也多是各門各派的低等弟子,大弟子或宗師出門均有其他門派接待,無需歇息在此。&rdo;那公子搖頭道:&ldo;果然是盡信書不如無書啊。&rdo;他即便相貌平平,這等懊惱之狀表現出來,仍是可憐可愛,身邊兩人見狀大笑,連厲大爺的臉色也變得緩和,周圍一干護衛,均面露莞爾。&ldo;那還歇不歇呢?&rdo;侍女問道。&ldo;來了就歇歇吧,諸位護衛也辛苦了。大家都坐吧。&rdo;那公子帶頭往一張桌子條凳走去,侍女忙搶先著要去抹桌子,那公子扯住了她,道:&ldo;出門在外,無需那麼多講究。&rdo;&ldo;是。&rdo;那女孩應了一聲,回頭喚道:&ldo;小全兒,把咱們自己帶的杯盞並點心匣子拿上來。&rdo;那公子搖頭笑了笑,一撩衣襬,姿態優雅地坐在條凳上,白大夫坐在他身邊,舉手投足,也是說不出的風流俊秀。那公子爺轉頭見眾護衛無一人就坐,嘆了口氣道:&ldo;厲老大,過來坐下吧,你不休息,別人哪裡敢動一動。那厲大爺走過來,大辣辣坐下,方朝後擺擺手,眾護衛至此方入桌就坐。這邊一個相貌清秀的小廝笑呵呵地提了食盒過來,那侍女十指纖纖,變戲法一般,不一會擺了一桌子金老頭從未見過的精緻點心,尤自嘆了口氣道:&ldo;這沿途的點心鋪子是一個不如一個,少爺,厲大爺,白大夫,你們將就著用點。&rdo;&ldo;你也坐下來吃點,別辛苦了。&rdo;那公子溫言道:&ldo;厲大爺,讓護衛們也用點?&rdo;厲大爺面沉如水道:&ldo;這不是帶孩子,你只管用你的吧。&rdo;&ldo;這天近晌午,也該用飯了不是?&rdo;公子倒毫不生氣,只低聲商量道:&ldo;騎了這麼久的馬,連口水都不喝,有點說不過去。&rdo;厲大爺冷冷瞧了他一眼,方轉身道:&ldo;大家拿出自備的乾糧,借這裡的水,用了晌午飯吧。&rdo;眾人一聲歡呼,開始動手準備吃食。這裡桌上三人,就著一桌子的精緻點心,只略動了動,便不再吃了。金老頭偷偷瞧著,由不得嚥了一大口唾沫,他為了節省糧食,早上只做了麵糊給孫子充飢,自己卻粒米未進,此時一聞到點心香氣,肚子控制不住嘰咕亂響。他能忍住,可懷裡的孩子忍不了,此時早已睜大一雙小鹿般的黑眸,直直地瞧著送進那白大夫嘴裡的一塊糕,悄悄地道:&ldo;爺爺,我也想吃。&rdo;金老頭大吃一驚,忙想捂住孫子的嘴巴,卻哪裡來得及。這聲童音清脆入耳,立即引起座上眾人注意。金老頭嚇得膝蓋一軟,僵著臉陪笑道:&ldo;對不住各位爺,對不住啊,小孩子欠管教,對不住啊。&rdo;&ldo;爺爺,我餓‐‐&rdo;偏偏小孫子此時委屈起來,大眼睛蓄了淚水,啪嗒啪嗒的往下掉。那厲大爺一言不發,只一雙冷冰冰的眼珠子投射了過來,瞧起來不怒而威。金老頭狠狠心,揚起手照小孩臉上打了一巴掌,罵道:&ldo;我讓你哭,你餓死鬼投胎麼,才吃了飯又嚷餓。&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