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寨的建築多是土石結構的吊腳樓,飄出縷縷炊煙。最近的一棟小樓的柵欄上晾曬著的幾件半圓形的蠟染挑花百褶裙,在陽光下那麼鮮豔,並且漂亮得驚人。寨子裡的路漫長而曲折,小路上上下下,經過一件件房屋門口。有老人坐在門口納鞋底,漠家小姑娘小男孩在道路上跑來跑去,也有成年人揹著竹摟進進出出。路過某個大院子時,幾個小孩高興的從屋子裡跳出來,跑到吳雨的懷裡。他們用漠語聊天,陸筠一個字都聽不懂,只能依稀從他們臉上的表情判斷出在聊著一些輕鬆的話題。吳雨半蹲著,笑眯眯的跟那些小孩子們說話,只有這個時候,才覺得這個女孩不過是個大孩子。大山裡的漠人不多,成年人大都出門打工去了,幾個小孩子對這個忽然出現衣著和他們明顯不同的陸筠非常好奇,眼珠子不停在她身上打轉。吳雨見狀,指了指她,用漢語說:&ldo;這是陸阿姨,客人。&rdo;小孩子們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歪著頭看陸筠,陸筠見狀,也匆匆忙忙的蹲下來路出最溫柔的笑臉。她從心底開始後悔自己出門匆忙,行動急促,結果什麼都沒來及帶上,早知道有這麼多小孩,應該買點禮物過來了。吳雨拍拍他們的後背:&ldo;去玩吧。&rdo;小朋友們很快散開,陸筠環顧四下,&ldo;你家呢,在哪裡?&rdo;吳雨指了指前方的那間門戶緊閉的屋子,&ldo;到了。&rdo;吳雨的家和漠寨其他房子一樣,幾間小小的土房,沒有什麼人煙。在院子裡可以看到廚房的構造和牆上的幾隻牛角,到底是少數民族。房屋外是一塊平壩,陽光下鋪了快黃色的竹蓆,上面曬著紅彤彤的辣椒,黃澄澄的南瓜片,在傍晚的陽光下熠熠生輝。兩人依然沒什麼話,一前一後沉默的進了那件光線陰暗的堂屋,在桌子上放下了行李。陸筠顧盼了一會兒,真是家徒四壁,但卻很整潔。吳雨去廚房拿著一隻葫蘆瓢盛了水出來,遞給陸筠:&ldo;喝吧。&rdo;也不知道是哪裡擔來的泉水,真是異常清冽。陸筠喝足了水,也有了力氣,擦了擦額頭的汗,問吳雨:&ldo;你家沒有別人嗎?&rdo;&ldo;還有我阿爺,現在大概在山上做農活,一會就該回來了。&rdo;陸筠忍了忍,還是問:&ldo;你父母呢?&rdo;吳雨眼神一下子就暗淡了。陸筠心知說錯話了,抽動了嘴角,連忙轉移話題:&ldo;是我多此一問,你不要放在心上。&rdo;這樣的小院子通常都有幾張小木凳子,吳雨遞給陸筠一張,自己也拖過來一張坐下,才慢慢說,&ldo;阿爹走得早,娘嫌寨子裡苦,跟人跑了。我是個沒爹沒媽的孩子。&rdo;傍晚的夕陽是如此的好,閃爍著金色的波光,吳雨的臉在波光裡盪漾著,就好像潔白船帆的顏色,透明而且溫柔。毫無疑問,她真是個漂亮的女孩子。從陸筠的角度看過去,側面可以看見她臉上很淡很淺的絨毛。吳維以的身世也跟她差不多,陸筠頓時心下惻然,慢慢握住她的手。&ldo;我阿爺會教他一些東西,所以我記事起就經常看到他,他在寨主和我家呆得時間最長,他一般住那間,&rdo;吳雨指了指西邊的一間小屋子,慢悠悠說下去,&ldo;大概也同病相憐,所以阿哥對我特別好,寨子裡那麼多孩子,他最喜歡我,每次回來都會很耐心的教我念書,我寫的第一個字就是他握著我的手教我寫出來的呢。&rdo;陸筠停了停,慢慢說:&ldo;如果維以知道你輟學,會怎麼想?小雨,你回去唸書吧。我可以幫你,就像他曾經幫過你一樣。&rdo;吳雨怔怔看她一眼,咬了咬唇,很久沒有開口。陸筠也不要她回答,淡淡說:&ldo;回去把那邊的工作辭了,聯絡一下以前的學校,三四個月後新學期就開學了。缺什麼就告訴我。&rdo;她這樣的堅定的語氣吳雨之前沒有聽過,之前只覺得她冷靜淡然,不輕易表露感情。此時猛然覺得面前這個陸筠身上有一種她不瞭解的東西,就像這大山裡的竹子,看似柔弱,實則剛硬。她想起一個月前在報紙上看到的某張新聞照片‐‐那時她被解救出來,但表情極度的淡漠,看不出任何喜憂,唯有眸子裡殘存的輝光。吳雨想要說什麼,恰好院門一動,抬頭看去,臉上立刻路出喜色。有大半年時間沒有見到爺爺,自然高興的迎接過去:&ldo;阿爺,我回來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