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舅爺舊話重提:&ldo;因而如今開始書院的建設正適合。等首批改良稻種得以推行,天下人必定會對蘇兄之學另眼相看,書院也將得到重視,到時一切困難就迎刃而解了。&rdo;蘇正則沉默下來,國舅爺說得輕描淡寫,可其中需要耗費的人力物力財力又豈會少。國舅爺這樣不留餘力地謀劃,圖的是什麼?他拱手問道:&ldo;不知國舅爺準備建一個怎麼樣的書院?&rdo;&ldo;一切全由蘇兄做主。&rdo;國舅爺做出保證:&ldo;吳某絕不插手。若非看中蘇兄倡導的&lso;格物致知&rso;,吳某也不會找上蘇兄。而既然找上了蘇兄,吳某自然不會橫加干涉。&rdo;蘇正則沉吟片刻,便說先回嶺南與眾弟子和友人們商量之後再作決定。國舅爺送走蘇正則正要回府衙,卻聽亭上傳來方笑世懶洋洋的語調:&ldo;你想推行理學?&rdo;原來他一直躺在亭頂上曬太陽。&ldo;那確實是門實在的學問。推行算不上,只是幫他們一把罷了。&rdo;國舅爺答完,又問:&ldo;府衙的事都忙完了?&rdo;&ldo;有阿寶在,不愁。&rdo;方笑世坐在翼然亭上遠眺,見那無邊的海接著蔚藍的天,整顆心彷彿也隨之開闊:&ldo;我發覺你這人越是扔到困境裡,越是得心應手。兩國大軍壓境,朝野人心惶惶,你卻還有心思想別的。&rdo;國舅爺道:&ldo;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若不想得周全些,避過了眼前,也躲不了下回。&rdo;方笑世跳下翼然亭:&ldo;所以你早在許多年前就開始佈置了?&rdo;&ldo;也沒怎麼佈置,&rdo;國舅爺說:&ldo;商人求利,既然這些地方能賺錢,他們自然會去。生意做大了,當然要留點人在那邊照料。這與我沒有半點關係‐‐我手上可沒有人能派出去當細作。&rdo;&ldo;那是。&rdo;方笑世點頭:&ldo;往來各地的商隊、船隊,他們都是為利益而奔走。還有滿天飛的鴿子也與你無關,是它們自己遷南徙北。&rdo;聽了方笑世連譏帶諷的話,國舅爺只是笑,並不說話。‐‐這些日子對於沈適來說有些難熬。他這個中書舍人負責的是起草詔令,參與諸多機密事宜,趙德御給國舅爺的詔書就是他經手的。隨著各方的訊息逐漸傳來,沈適的心情也有些複雜:看來國舅爺重獲聖心的日子不遠了。到了休沐日,沈適照舊去拜訪恩師李老。李老正在教幾個小輩練字,見沈適來了就讓他們自己先練著,與他走往書房。沈適喜道:&ldo;老師的精神好了不少。&rdo;&ldo;又老了一歲,老夫也想通了不少,每日教教幾個娃子,倒也快活。&rdo;李老拄杖向前走著:&ldo;怎麼?你在朝裡遇到了什麼難事?&rdo;&ldo;關於吳國舅。&rdo;沈適說:&ldo;這次的事一了,官家可能要將他召回了。&rdo;李老淡道:&ldo;召回就召回。&rdo;沈適忙問:&ldo;老師的意思是……&rdo;&ldo;從之,以前是老夫教錯了你,&rdo;李老說:&ldo;老夫一意要你與他相抗,卻忘了你的本心。你不應羈與這些事裡,而該想著如何為天下百姓謀福。至於吳大國舅,沒做錯你自不必管,有錯,你也不要顧念了,公平處事便是。&rdo;見時經十年,李老終於放下對國舅爺的心結,沈適喜不自勝。李老與沈適談了些朝堂的事,就推說有些疲乏,讓他先回去。只是送走沈適之後,他又回到書桌前開啟一個檀木匣子,取出裡邊的東西重新看了一遍。看完之後他又忍不住罵道:&ldo;我倒要看看你能搗鼓出什麼名堂!我倒要看看,倒要看看!&rdo;說著又再書房內來回踱步。這匣子是他壽辰當晚有人悄然送來的,最上頭的一封信寫得龍飛鳳舞,卻又十分簡短,大意為&ldo;偶得此物,請君閱覽&rdo;。再往下看,竟然是擺得整整齊齊的一些文稿。而且是他非常熟悉的文稿‐‐當年那個吳家小子在他的逼迫下呈交上來的功課!有的字跡潦草,明顯是敷衍;有的前半段令人拍案叫絕,後半段卻讓他氣得捋斷了幾根鬚‐‐這種頑劣的做派,他怎麼可能不記得!當初他總要威逼利用許久,才能逼這小子正正經經地寫一次策論。如果說沈適是那種最不用操心的學生,那麼那個吳家小子則是最要上心的學生。可是他卻不會讓人失望,逼一逼,也常常能給人驚喜。雖然難管教,可聰敏過人,是自己最喜愛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