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議一出,朝野譁然,大罵吳國舅為&ldo;賣國賊子&rdo;!宰相李伯紀氣怒攻心,當庭昏厥;而後太學士子靜坐宮門,乞求趙德御罷消此議。趙德御又與吳國舅密議,次日罷李相,殺士子,霎時朝野寂寂,無人敢言。至於李老當場與吳國舅絕了師徒關係,沈適隨著李老背道而行,厲行拔刀割袍斷義……都不足為外人道。汴京的一切,國子監的一切,還有那些翻牆越院來相見的日子,那些春困夏眠帶書香的日子,那些歡喜總多於憂難的日子……也都已化為煙塵。許多人心裡頭總有個願望,那就是:長似初相識。可有的時候,卻又覺得:不如不相見。東明遷都臨京已有十年之久,本就是東明糧倉的梁州更為繁榮,車水馬龍往來不絕,有人曾賦詩:&ldo;暖風燻得遊人醉,直把梁州當汴州。&rdo;足見臨京城的繁華已不輸當年的汴京。卻說臨京御街街頭的大槐樹下,幾個無所事事的閒漢正對那往來的官轎品頭論足。這個說:&ldo;這是陸知府的轎子,那可是大大的好官。&rdo;那個說:&ldo;前面那連轎伕都挺著腰拿眼梢子看人,可不就是黃宰相的轎子?他可是最大的官兒。&rdo;有人好奇地指著從另一邊抬過來的官轎問:&ldo;那轎子坐的又是誰?看起來真氣派。&rdo;&ldo;你這話問對了!&rdo;最先開口的那個人開始滔滔不絕地說:&ldo;看到那邊那座大宅子沒有?那轎裡的大人物就是打那兒出來的,進去過的人都說那宅子修得比皇宮還要奢華,柱子都是金子造的。&rdo;眾閒漢兩眼放光:&ldo;那敢情好,要是能進去挖兩塊,往後的日子就不用愁了。&rdo;&ldo;你想得倒美!&rdo;那人道:&ldo;那府邸的護衛森嚴著呢,據說連個護院都是從御前五品帶刀侍衛裡挑出來的。那可是挑啊!知道什麼是挑不?就是從保護官家的人裡頭選精的。別說你混不進去,就是混進去了也不好過,犯點小錯就會橫著出來!&rdo;眾閒漢倒吸了一口氣,絕了偷金的念頭。又問:&ldo;那裡頭住的到底誰啊?&rdo;那人似乎相當享受這種備受矚目的感覺,端著架兒用目光巡了眾閒漢一週,才擲地有聲地說:&ldo;國舅爺!&rdo;這下炸開鍋了,無論是就在臨京混跡的無賴漢,還是剛到臨京的泥腿子,都七嘴八舌地說來了:&ldo;國舅爺?莫非是那個抱著狄人大腿當孫子,直把北地七州送了出去的惡國舅?&rdo;&ldo;就是那個大逆不道,被自己老師逐出師門的惡國舅?&rdo;&ldo;就是那個驕橫跋扈,不拿人當人看的惡國舅?&rdo;&ldo;噓!&rdo;有人緊張地左右張望,大罵:&ldo;你們管好自己的嘴,那人心胸狹隘著呢!要是有誰跑去報信兒,不管你們有說沒說,都逃不了一頓打。聽說他府裡有人說了幾句閒話,立刻被打死了!&rdo;眾閒漢噤聲不敢再說。在東明百姓心裡頭最貪的官兒,不是那宰相黃潛善;最惡的奸人,也不是那牢裡關押著的死囚‐‐而是國舅爺!東明其實不止一個國舅爺,可小吳國舅才十幾歲呢,身體又不好,不怎麼出現在人前。所以一提到國舅爺,人們首先想到的就是吳大國舅。他的名諱已經沒有人提及,但是一旦說其他,無不恍然了道:&ldo;那個惡國舅!&rdo;那麼誰又是百姓心裡頭最好的官兒呢?當數隱為朝中清流之首的中書舍人沈適沈從之。先前他在地方為官時就頗得民望,回京後更是以二十六之齡就入主中樞,做的一樁樁一件件都是為國為民的大好事。巧的是,這最好跟最壞的官,都是同一個人教出來的‐‐東明大儒李伯紀。說到李老,大夥就忍不住唏噓了,那也是位大好官!可惜那國舅爺是個白眼狼兒,為了不得罪狄人,生生把李老從相位上拉了下來。最後人人都笑李老只當了&ldo;二十七日&rdo;宰相,氣得他一病不起,若非還有沈適前後打點,怕早就一命歸西了。你說哪個好哪個壞,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瞧出來了,是不?可惜的是看出來也沒用,人國舅爺依然坐享榮華富貴,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這又是為何?原因很簡單,他與官家趙德御是倆郎舅,而趙德御寵信他!因而眾人再羨再妒,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國舅爺所乘的官轎晃晃悠悠地到了宮門前,並目送他踏入那旁人終其一生也不一定能進入的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