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到殷允的面前,略略退後三步後,跪下來,朝著那幾上的三牲,雙手向前平平伸出,平平落下,額頭點地。老頭連行了三禮後,並沒有站起。他只是直起腰身。老頭一直起腰身,殷允兩人也坐直了。那老頭盯著跪在當中,最前面位置的殷允,嚴肅地問道:&ldo;君祖上何人,竟以馬頭祭祀?&rdo;殷允嚴肅地看著他,朗聲回道:&ldo;我祖商契!&rdo;他這話一出,眾人齊刷刷地往來。連同那些鼓樂吹損的樂師在內,竟是齊刷刷地向殷允躬身行了一禮!商契,是商的開國帝王。沒有想到這殷允,竟是殷商正統。那老頭得到了殷允的這個回答後,雙手前伸,再次平平拜伏於地。這一禮,這老頭是衝著殷允本人行的,而殷允此時,坐得筆直端直,生生地受了老頭這一禮。衛洛不知道,這老頭,卻是周室遠房宗親,身份十分高貴,能讓他行如此大禮的,也只有上古幾個帝王,以及夏商的正統後嗣。老頭行了一個大禮後,坐直身子,在《昭平》清樂中,再次問道:&ldo;君可有子?&rdo;他這話一出,殷允臉露愧色。他向後移出兩步,頭一低,說道:&ldo;無!&rdo;&ldo;怎可無子?你的婦人何在?&rdo;那老頭咄咄問出兩句後,殷允已是以頭點地,一臉羞愧的再不抬頭。那老頭也不再問,他轉頭看向劍咎,問道:&ldo;君祖上何人?&rdo;劍咎移著榻,向後退出兩步,他雙手前伸,朝著那老頭平平地行了一個大禮後,嚴肅地說道:&ldo;我實孤兒,不知何人為祖,何人為父!&rdo;那老頭長嘆一聲,再不言語。他緩緩退後,站起,他端過幾上的一杯祭酒,縱聲長歌起來。老頭所唱的歌單調十分古怪,全部由單音節組成,衛洛聽了聽,彷彿是,&lso;吉日兮辰良,穆將愉兮上皇,撫長劍兮玉珥,璆鏘鳴兮琳琅,瑤席兮玉瑱,盍將把兮瓊芳,惠餚蒸兮蘭藉,莫掛酒兮椒漿。&rso;這支歌,單調很古怪,很有楚風巫音的味道。與衛洛在齊晉兩地聽到的歌調大不相同。長歌一曲後,那老頭轉身,離去。隨著那老頭轉身,所有的人也跟著轉身,樂音越去越遠。他們身影一離開視野,殷允和劍咎便站了起來,抬著那奉著祭品的幾,大步向院中走回。衛洛袖著手跟在他們身後,並沒有上前幫忙。因為,她是婦人,她是沒有資格碰這些祭品的。這祭品一抬回,便可享用。三頭大動物,再加上其餘的酒ròu,夠三人吃上一陣的了。當天晚上,城中燈火通明,一夜都是焰火騰騰。越人們在腰間圍著細鼓,整整敲打了一夜。鼓聲中,有不少巫被眾人用竹椅抬起,抬在頭頂遊行。在眾人頭頂的巫,縱聲長歌,下面的遊俠劍客,在巫的歌聲中,一一抽出長劍,以手拍著劍面,腳踩著舞拍,跟著巫合唱。第二天,衛洛照樣天沒亮便起來了。這一天是大年初一。昨天晚上的鼓聲,是逐邪辭穢,而今天一大早,百姓們就要迎新納福了。天剛矇矇亮,梳洗一新,依然易容,掩去了豔色的衛洛,在殷允和劍咎的帶領下,向著城南的胥河走去。當他們到達時,胥河兩岸,已跪滿了人。殷允身份高貴,他帶著兩人,徑直來到最前面跪下。他們剛剛跪下,一陣鼓聲便遠遠傳來。衛洛抬頭一看,只見一條由舟排組成的長河,出現在河水中。這舟排分成兩隊,一隊在河那邊,一隊在河這邊。第一隊,都有四十九隻舟排。每一個舟排中,站著九個大漢。其中兩人撐舟,二人在前,二人在後,中間三人圍著一個竹萎而立。那竹萎中,是一條條活蹦亂跳的大魚。鼓聲和樂聲,是從兩岸傳來。舟排是從衛洛幾人的前方駛來的。他們一來到衛洛三人面前,便見一個大漢撈上一條魚,右手一甩。&ldo;啪&rdo;地一聲,那魚生生地落在了殷允的身前。接著,又是一陣&ldo;啪&rdo;的輕物落地聲,卻是劍咎面前也被甩了一隻。不過沒有衛洛的份,不止是她,所有的女人,都沒有份。劍咎和殷允同時撿起地上那魚,站了起來。轉身便向回走去。衛洛一怔,難不成,巴巴地起這麼早,便是得到這麼一條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