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婧又想道,這一次情況真是不大妙,以前在吳郡時,他們一家還可以隨時抽身而退,可這一次,一大家子都在這裡,另外幾個伯父還在絡續搬來,這汝南註定了是柳府的大本營。這一次,她倒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了。然後她又異想天開著:吳郡時,歸根究底是自己對不起鄧九郎,要不乾脆今天晚上她來個負荊請罪,自承過錯,讓他出一口氣?才想到這裡,她又連連搖頭。負荊請罪可是要脫掉衣裳的……罷了,罷了,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柳婧咬著唇想道:反正這一次我乖一點,老實一點,讓他欺負個夠,等他出了火氣,也就可以相安無事了。……可她畢竟是女子,這讓對方欺負個夠,光是想想就怪怪的。所以柳婧從上午到上午,一直在書房中像中困獸一樣轉來轉去,腦袋裡想了千百種主意,可沒有一種主意能解除現在她的處境。饒是柳婧百般不願意,時間也一點點流逝,轉眼傍晚到了。眼看再也躲不過了,柳婧咬著牙,讓人把自己的東西搬上馬車,然後朝著梅園方向駛去。她進入梅園時,正是夕陽西下,紅豔豔的晚霞染紅了半邊天空,照得這粉雕玉琢的大地,美得驚心動魄。柳婧走下馬車時,一眼便看到了,那個站在梅樹下,正靜靜向她凝視而來的白袍金邊,玉冠高束的俊美高華的男子。他在定定地看著她,饒是隔得這麼遠,柳婧也能感覺到他目光的深邃,冰冷……整個梅園安靜得異常,彷彿除了他和她之外,再無第二人。悄悄向四下打量了幾眼後,柳婧鬆了一口氣,她提著步,向他緩緩走近。在汝南的四個月,柳文景以著出眾的俊美和風度,博了一個&ldo;君子如玉&rdo;的名聲。如現在也是,那雪白的狐裘,雪白的大地,紅色的夕陽,襯著她那烏黑的束髮,白淨的臉皮,有一種晶瑩剔透的俊美。是的,是俊美。柳文景的長相,雖然有一點點女氣,可這種女氣,卻絲毫無損她的俊美溫潤,因為她眉太黑,眸光太清太深,直如潭水,也因為她的舉手投足中,有一種絕不可能在小市民和普遍官宦子女身上見到的富貴奢華氣。這種奢華,點綴在她的眉眼間,薄唇上,點綴在她的舉手投足間,讓人一見,便覺得她生來就應該是富貴場中精養,權貴圈裡驕縱的人兒。也正是這種富貴奢華氣,令得柳文景雖是俊美得勝過很多出了名的美人,可就是沒有人一個懷疑她是女子。這種從骨子裡發出的氣質,令得她便是臉色蒼白,手足無措,也不見懦弱,只是宛如別樣的風情一樣,有種說不出的動人。在柳婧一步一步艱難地朝他走來時,鄧九郎一直在打量著她。不一會,柳婧終於走到了他的面前。他深深地凝視著她,久久久久,他的唇邊蕩起一抹溫柔地淺笑,低語道:&ldo;好久不見了,柳文景!&rdo;他不開口還罷,一開口,還是這般溫柔淺語的開口,柳婧的臉便刷地白了起來。她抬起烏黑水潤的眼,朝他巴巴地看了一眼後,對上他眸中的冷漠,柳婧突然彎下腰來。她正要向他行以大禮,鄧九郎卻是衣袖一甩,轉過身去,&ldo;跟我來。&rdo;望著大步離去的他,柳婧呆了呆後,低著頭提步跟上。不一會,他和她都進了書房。隨著書房門砰地一聲關上,鄧九郎轉到几案前站定。他拿出一份卷冊,一邊展開一邊說道:&ldo;九月七日,汝南西城百人群毆,三人於混亂中被打死……柳文景,對此案你可有說法?&rdo;他的聲音輕緩,慢條斯理中,有種異常的磁性,這種聲音極是十分動聽,可這一刻,聽完他的話的柳婧,鼻尖上冒出幾滴冷汗來。鄧九郎盯了她一眼後,翻開第二頁,又以他那不疾不緩,卻聞名西南東南的閻王之音淡淡地念道:&ldo;十月十七,隸屬於汝南錢府的貨運隊伍在經過長南官道時,突遇山石阻路,而在他們被迫歇上一晚,再趕到目的地時,才發現因耽誤交貨日期,引得胡客生惱,當場拒接他們的貨。最後錢府被迫降價……柳文景,你為了打入汝南商道,與胡客勾結cao控物價,可有此事?&rdo;低著頭的柳婧,額頭上的冷汗涔涔而下。鄧九郎慢慢合上卷冊。他凝視著肅手低頭,額上汗水一滴一滴落入地板上的柳婧半晌後,語調放緩,聲音極磁沉,又帶著公事公辦的冷漠,&ldo;據我調查,這兩件事雖是你主持,可你只是從犯。&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