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的手藝是不差的,”杜河道:“只要肯幹,總比待在鄉下掙得多些。”見他不反對,杜江不由得歡喜起來,對未來生活多了幾分盼頭,旋即又有些赧然,吭哧道:“今兒我過來,卻是另有一樁大事。”他想叫杜寶來城裡讀書,便是貴些也認了。反正如今家中就只剩他們爺兒倆,沒有女眷,便是忍耐一二又何妨?只是杜江前面幾十年卻只悶頭做活,也沒大進過城,並不知道哪裡的學堂好,哪裡的不好,前兒找人打聽過一嘴便聽得兩眼發昏,只得硬著頭皮來找弟弟幫忙。這念頭起了不是一天兩天了,可皆因大房著實直接間接地做了許多對不住二房的事,杜江也實在沒那個臉皮登門。如今眼見著杜寶一日大似一日,功課半點沒得長進不說,便是待人接物也有些個不著調,杜江就急了,生怕再拖下去越發扭不過來,這才鼓足了勇氣,硬著頭皮來了。“我欲將寶哥送到城裡來讀書,也開開眼界,見一下世面,知道個眉眼高低。”杜江著說到這裡停頓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可你也是知道我的,不過是個木匠罷了,整日埋頭做活一點兒見識也沒有,待人接物更不如你,對讀書這種事情著實兩眼一抹黑,就想讓你幫我參謀參謀,卻是去哪裡好?”不待杜河回話,杜江就又想起什麼來,急道:“你切莫誤會,我並沒有什麼旁的意思,就只是想找個靠譜的學堂上,萬沒有再叫你們攀扯知縣大老爺的意思。”杜河也輕笑一聲,道:“大哥,這說的什麼話?過去的就過去了,誰還老記在心裡?”杜江明顯鬆了一口氣。杜河略一琢磨,道:“原先文兒來這邊上學的時候,我也細細打聽過一回,這些倒也用的上。”雖是幾年前的了,可這幾年城內格局變得也不大,對外招學生的學堂仍是那麼幾所。杜河當即叫人去後院取了自己當初做的單子,比對一番,將靠得住的學堂都說了,又細細分析利弊長短。杜江於此一竅不通,自然是唯他是從,聽得連連點頭。老實說,杜河對杜寶那個孩子實在是既沒有信心,也沒有好印象。想幾年前,那孩子小小年紀就心高氣傲,胸無點墨且自大,根本不像大哥大嫂兩口子老實人養出來的,倒像是同那三房是一家。只終究是自己的親大哥,連同剛去了的大嫂都是本分人,多年來被三房與二老擠兌的十分艱難,也不容易,能拉一把便是一把吧。再者杜寶好歹也姓杜,若他實在不堪,對文兒也無甚好處,保不齊哪天就要拖累了!假若他真的還有救,也不求他將來能幫襯文兒什麼,只求他凡事知道個輕重分寸,莫要再同什麼四丫一般帶累他們二房了……故而杜河在替侄子挑選學堂時,標準著實同自家兒子的不一樣,頭一個看重的便是老師品行如何,能不能降服得了蠻學生,學問水平反倒是次一等的。他說:“城裡多有各處鄉村的孩子來求學,一般略交幾個錢便能住在書塾後院,既便宜又保險,也供三餐的,一月還有兩日假。若是寶哥不愛吃,或是到了放假那兩天,若不想回去,便來這邊吃飯,住下也可。”杜江長長的鬆了口氣,忙感激表態道:“實在不必太勞煩,我也知道你們如今也忙,縣城不比鄉下,開支甚大,叫他一應吃住都在學堂便極好。”之前自家幾次三番對人家不起,如今人家卻還盡心竭力的幫忙挑選學堂,杜江已然十分感激,愧疚更甚,哪裡還能再要求什麼!說定之後,杜江千恩萬謝的走了,兄弟倆約好三日後帶杜寶去學堂拜師。稍後杜河就把這事對妻女說了,杜瑕與王氏聽後都沉默半晌。許久,王氏才點頭道:“也只好如此。”終究是一大家子人,況且住的又這樣近,侄子又想在同一座城裡上學,這是正經事。假若他們真的什麼都一口回絕,萬事不應,也未免太過絕情,外頭人看了也不大像話。如今聖上也倡導仁義孝道,他們即便不為自己,也該為杜文考慮,若鬧的太過,傳出去難免要落個薄情寡義的名聲,日後為官總是不妥。杜河又道:“雖然大哥沒說,我想著,他未必也沒存著相互照應的念頭。他為人老實,乍然來城必然心慌,有我們在這裡,終究心安些。”王氏就有些不大願意,不輕不重的哼了聲,道:“要我說,他們也夠了,三天兩頭作妖,沒將我們害死便謝天謝地,難不成如今還想著叫我們替他養兒子?天下哪來這樣的美事!”“他沒說,我也不過胡亂客氣幾句,”杜河忙道:“場面話罷了,又能有幾句兌現的?”王氏一撇嘴,低頭縫衣裳,不理他了。杜瑕也從中勸和道:“也罷了,如今咱們屋子多,只把他隨便安排在哪裡就好。況且一月頂多這麼兩天,也不過多雙筷子的事兒。再者我覺得依他那個性子,也未必會低頭來求助。”杜寶便是那種極度自卑又極度自傲的矛盾脾性,早些年就十分瞧不上他們二房,如今偏混的不如自家,杜河也笑道:“我也是這般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