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牧老爺去了之後, 蘭姨娘一直有所懷疑,直到最近幾天,牧清輝開始遣散後院,宋姨娘又是第一個走的,神情間十分喜悅,她這才突然覺察到什麼。宋姨娘長得原不比自己差多少,也更加年輕,且沒有子嗣,若是老爺一直這麼拖著,她當真生不如死。蘭姨娘自己總是盼著老爺長長久久的活著,好歹他還有口氣,雖不能說話,可偶爾情況好了,眼睛和手還能動一動,也會將那些私房偷偷挪給他們母子三人……如今他沒留下隻言片語就撒手去了,一切也都沒了,當真功虧一簣,多年謀劃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然而這件事與她和兩個兒子而言是晴天霹靂,對那些無兒無女的年輕姨娘們來說,卻不是大大的解脫?她們年輕、貌美、有錢,還能生!也沒有兒女拖累,去哪兒不能過?!不說倒罷,如今一說,母子三人越發覺得蹊蹺,登時便有些坐不住。宋姨娘不過小門小戶出身,平時膽子也不大,便是著急出去,也斷然做不出這樣喪心病狂的舉動,背後必然有人指使!那麼,究竟是誰指使她?誰比她,或者說比後院那些姨娘們更加盼望牧老爺死?!母子三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牧清輝!”牧子恆立即起身道:“若當真如此,不若我們去將宋姨娘捉來逼問。”頓了下,雙目中又閃過兩道厲芒,低聲道:“便是沒什麼,也需得叫她說出些什麼來!”有錢能使鬼推磨!本朝律法明文規定,為官者不得經商,而牧清寒又是已經明確要走科舉路子的,且也沒什麼做生意的頭腦,再者讀書和經商都是極其耗心神的事情,難不成他還有三頭六臂,能左右開弓?說不得要忍痛割捨一樣。故而只要整倒了牧清輝,整個牧家商號便是他們的,便是許給宋姨娘幾萬兩又如何?也不過九牛一毛罷了!牧子源簡直不敢再往下想,他激動地渾身發抖,眼睛都幽幽冒出綠光。如今他們幾乎已經走投無路,眼前突然出現這條線索,那便要死死抓住,當即決定打發人去攔截宋姨娘。想到可能重新到手的潑天富貴,蘭姨娘也來了精神,也不哭了,覺得雖然冒險,可未嘗不能一試,忙道:“這幾日後院亂作一團,眾人都急著走,那些丫頭也有不少被打發了的,我偶然聽說宋姨娘要回老家,她老家卻是在江南一帶,可出城後沿著朝南的路沿途追趕……”還未等他們有所行動,卻聽外面人通報說,牧老爺那頭差了一個小廝來,說有要事相商。牧子源一聽這個稱謂便怒火中燒起來,衝著下人喝道:“混賬,什麼牧老爺,他算哪門子的牧老爺?老爺早死了!”那下人給他嚇了一跳,喃喃道:“家主,家主不就是老爺麼?”牧子源將眼睛一瞪,還欲再發彪,卻被哥哥攔住。那下人見狀連忙跑走了,一邊跑還一邊小聲啐道:“當真是小娘養的,斷然沒個主子樣兒,這般瘋魔輕狂,便是老爺還從未同我們發過什麼邪火兒呢!”不多時,果然進來一個穿著灰布衣裳,扎著青色汗巾子的小廝。這小廝不卑不亢,規規矩矩的進來了,也不抬頭亂看,只是問道:“大爺打發小的來問問,新撥的那兩處宅子原有的僕人,諸位還要不要?”三人略一遲疑,牧子源已經大聲道:“不要。”過去幾年裡,牧清輝將整個牧家把持得如同鐵桶一般,他們的一言一行幾乎都在牧清輝的監視之下,恨不得晚間睡覺說了什麼夢話也被他知道了,當真如同坐牢一樣,母子三人早已十分難耐。如今已經分家,好容易得了自由,誰還敢用他的手下、僕人,裡面還不知道有多少眼線呢!蘭姨娘還沒說什麼,就見那小廝已經笑了,道:“來之前大爺也是這麼說的,說幾位身嬌肉貴的,必然對那些粗使的僕人看不上眼。也罷了,便依你們,今兒便盡數撤出,只由著幾位另擇伶俐的僕人就好。”說完也不等蘭姨娘回話,就又行了個禮,麻溜兒的走了。蘭姨娘三人先是一愣,隨即氣的眼前發黑,牧子源更直接抓起一個花瓶,狠狠砸到地上,大聲爆喝道:“欺人太甚!”牧清輝也太過分了些,此等事情他就算不派出貼身管家,好歹也該派個得力的心腹吧?可他竟然就派了一個往日裡上不得檯面的小廝過來傳話,當這是打發叫花子嗎?等他發作過,蘭姨娘卻捏著額頭道:“源兒,你實在太沖動了些。”這話饒是牧子恆聽後也不大同意,反問道:“娘,弟弟雖然衝動了些,可咱們這幾年受的屈辱也夠多了,難不成你真的想繼續活在他的眼皮子下頭?”牧老爺康健的時候,他們孃兒仨當真高高在上,要星星不給月亮,便是拿著白玉做彈弓,拿著珍珠做彈子的事兒也不是沒幹過,白花花的銀錠子丟到水裡聽響兒也不心疼!可自打他倒了,牧清輝就把持一切,大刀闊斧的削減開支,雖不至於虐待他們,但因為沒了之前牧老爺的私下貼補,好日子便一去不復返。幾年前他們哥兒倆橫行大半個濟南府,外頭的人都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