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平日裡走路沒覺得多熱,可是人要是出力幹活,那汗不知怎地就噼裡啪啦了,就著那粗布袖子擦了一把汗,回頭正好望見一個小尼姑將茶水倒好端到了陳棉手裡,是手裡,就差喂他喝水了,次奧,我這是上輩子做了什麼孽。陳棉那孫子這還沒完,慢悠悠起身,一臉焦慮的指指我,輕聲對一旁的兩個小尼姑不知道說了什麼,那兩人耳朵根子都嗖的變紅了,一人轉身去倒水,另外那人專心研墨。“阿缺,進來休息一下吧,這位小師父給你倒了水,地總是要掃的,不急在一時。”說的通情達理,可在我聽來卻是格外刺耳,是誰害我掃地的,又是誰害我每日跪著寫字,罪魁禍首現在卻明目張膽的對我顯示他的恩德,我背過身去,掃地的手不覺得力氣大了起來。那地上的石頭葉子彷彿都變成陳棉那張肆意亂笑的臉,我掃啊掃,事實證明,這給了我無限動力,起碼提前完成清理工作。☆、山上的日子總是難過,因為太為枯燥,所以我深刻體會了什麼叫做度日如年,以前在家裡的時候,總覺得日子過得太快,彷彿剛出門的光景,轉眼就是天黑,在家十幾年,除了爬牆上樹,偷瓜摸棗,什麼都沒學會。做錯了什麼事情,有蘇繡幫我擔著,蘇繡擔不了的,還有奶奶,老太太一言既出,宋之書是不敢把我怎麼樣的,雖然他喜歡蘇賢汝,終究我還是奶奶的親孫子。宋之書總說我難成大器,我便胡鬧給他看,從我出生起,不都是一場笑話。可是在山上不同,沒人庇護我,時時刻刻還得被陳棉逼著前進,師太們也不會因為我是宋大善人的兒子而多給薄面,畢竟他沒捐資助廟,只有更加努力的習字聽課,才不會被罰著去打掃藏經閣,清理書籍,澆菜種地,還有餵豬餵羊。別問我為什麼知道要幹這麼多活,因為這是我跟師太們抗爭的結果,這些糙活,我都幹過了,心得便是,真不如寫字來的輕巧。也別問我寺廟裡為什麼會有豬有羊,師太嚴肅的告訴我,那是用來招待外來貴客的,可我半夜起來撒尿的時候,明明看見四個普字輩的師太一起聚眾偷吃。可我再也不敢問出口,不是怕他們的回答,而是怕對我格外的懲罰。春去秋來,不知不覺我倆已經在山上呆了兩年多,說說不同,我就是能從半個時辰坐到兩個時辰了,再就是橫著爬的字現在都能規規矩矩框起來寫了,這得感謝普仁師太。過得最舒適風流的還是陳棉那孫子,自從他來了,進香還願的香客突然間就多了起來,普惠住持喜歡在每月的初一十五拉他去講課,那兩日的香油錢是往日的十幾倍多,都說清修,好像只有我自己被清修了,那孫子更像是富養,沒看他毛髮光澤極好,面目更加妖豔誘人,那可是平日裡好吃好喝伺候的。再看看我這發育不良的身體,同樣的年齡,我比他足足矮了一頭,十三歲的年紀,看誰都不順眼。蘇繡說要來看我,可是兩年多過去了,她一次都沒來,女人的話,果然不能信。就連五個姐姐,也都沒來看過我,好像前面的十幾年,我從未在宋家出現過,陳棉他爹倒是來過兩三次,每次都會帶點香油錢,還會給他帶些好吃好喝的,那孫子這點做的還不錯,吃喝都是有福同享了,只是他家的油水太旺,每回吃完我都得拉兩天肚子。槐花又開了,依舊是香噴噴的味道,枯乾的樹皮蜿蜒向上,有些地方還裂開來,露出裡面的新皮,螞蟻忙活著搬家,從上面爬下來,還有的從下面爬上去,剛剛掃完庭院,我託著腮幫子數著落在地上的槐花,倒也不覺得日子多難過。“傻缺,前幾天小順子給我捎東西的時候,告訴我我家新開了八家鋪子,我爹忙著開張的事情,還有啊,這次聽說請來了青州城有名的戲班子,老班主當年還在京城給王侯唱過戲,新捧的角兒叫瑤仙,真名叫什麼我不知道,可火了,你去看吧!”陳棉不知道從哪竄出來,手裡還捏著一串葡萄。“這個時節還能吃到葡萄,師太對你可真好。”我懶洋洋看著那串紫靈靈的葡萄,上面的白霜清靜,還掛著未滴落的水珠子。“那倒不假,只是這葡萄是九青山的,師太想吃也得看她有沒有那腳力,是小順子帶來的,我爹說有客商專程帶到長陵城的,他老人家心疼我在山上孤苦伶仃,特意讓小順子全都給我帶了過來,跟你說正事呢,你去不去?”他搗搗我的胳膊,一隻蜜蜂恰好從我倆中間飛過,險些落在他袖子上。“不去。”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我肯定去不了,普仁師太不知道遵從我爹什麼樣的囑咐,將我看的嚴嚴的,管的更是狠狠地,雖然廟門常開,我確是有腳難行。“你為什麼不去?我都跟小順子說好了,明天備上一輛馬車,五更的時候咱們悄悄出去。”陳棉樣子有些著急,好像如果我不答應,他能立刻躥到那槐花樹上一般。“師太讓我五更起來,去收拾藏書閣。”為了提高我的修為,普仁師太也是煞費苦心,夜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