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媛含笑,起身給她倒杯茶道:“這下你可知曉,我之前同你說的話所言非虛了罷?”趙婂回想一下,之前找媛同她講甚麼來著?說那蘇寶瑜,一則出身低微,卻不能反省自身,只把自己當真正的王府貴女看,二來爭強好勝,不懂眼色,三則,身為一介孤女,還妄想嫁給府中的公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趙婂冷笑一聲:“的確!她瞧著就是那個樣子,仗著自個兒有兩分顏色,便蹬鼻子上臉。咱們王府供她吃穿,難道還要由著她亂來?!真當貴人皆是瞎子?甚麼髒的臭的也敢往上爬!”趙媛邊吃茶,面上不動聲色,心裡頭早就目瞪口呆了。這趙婂好歹是王府姑娘,怎麼出口便如此毒辣,這可是前所未有啊!這趙婂,可真是給寵壞了……她想著心裡頭又覺好笑,如此,若是真同蘇寶瑜對著幹了,也不知多可笑,狗咬狗一嘴毛。她自家嘛,只需要坐著瞧熱鬧,時不時煽煽風便是。趙婂也不知自己心裡頭是嫉妒還是輕視,只她自小給人嬌著捧著,如今有寶瑜這樣不識抬舉,出身還差的人,豈能不作她的眼中刺?她只恨恨道:“這蘇姑娘,真是諂媚的很,說甚麼她爹給她備的酒,待她出嫁才開的,如今也巴巴兒地要開給老太太吃!我倒不信她那窮酸爹能有甚麼好酒!呸!”趙媛心想,她爹窮酸不窮酸,倒是沒人曉得,怎麼你又知道了?她自家便是討厭蘇寶瑜,可卻也並不敢真正輕視她。到底寶瑜這滿腹詩懷,琴棋功底,還有一手的好字兒並非是虛的,也就是嘴巴毒,人又懶散,很是不討人喜歡。可這樣的姑娘,你能說她家道落魄,卻不能講人家窮酸低賤啊。只這同她並沒有半分干係。趙媛笑眯眯道:“是呢,我料她也沒甚麼好酒,不過是虛情假意的。只老祖宗喜歡她,即便這酒不好呢,也不至於對她心生不滿啊。”趙婂皺了眉,一拍掌道:“我叫我爹把江南帶回來的酒奉予老祖宗去!如此一對比,她那罈子濁酒,也只能丟豬圈裡喂畜生!”趙媛想了想,也笑道:“是啊,婂婂尋些上好的酒來,最好要貴重珍惜些的,才愈能襯出她那不敬不孝的心思。如此,她往後也不敢唬弄人了。”趙婂翹起嘴角:“我爹爹在江南做官數載,要些珍貴的酒孝敬老祖宗,那還是方便的。”趙媛想起自己至今還在給府上辦差的父親,心裡頭便有些不舒服。雖說都是府上的姐兒,可自己到底是庶子的女兒,即便生在長房,又如何比得上趙婂金貴?她眯起眼,愈發捧著趙婂了,於是又柔柔笑道:“唉,只我們這樣的貴女,如此輕而易舉得來的東西,也比她的強數十倍。說到底,你也不過是順手給她矯正一下心性兒上的失誤,說不準啊,數十年後,這蘇姑娘還得感謝咱們婂婂,當初給她吃的這一記教訓呢!”趙婂給她捧得舒服,心裡頭又拿趙媛和自家親姐趙嫿比較,也愈發不喜自己姐姐愛約束她的毛病,於是也笑著輕蔑道:“不過是個孤女,若她知曉自家的不對,我又何必再為難她?” 阿瑜回了院子,便使佩劍帶著小丫鬟,把她埋在樹下的酒挖出來。這酒是並不需埋在樹下的,只她將將來王府的時候,爹爹方才故去一年,她怕睹物思人,便使丫鬟把酒埋在院裡的梅樹下。梅樹是爹爹生前最愛的,每每到了冬日裡,大雪掩蓋黃土,爹爹便要穿著大氅,親去院中的梅樹底下,在枝丫上纏上幾縷紅綢。每每到了那時,阿瑜便托腮在窗前,看著紅綢隨風脈脈飄動。阿瑜撫摸著酒罈,感受著略帶粗糙的壇身,以潔白的手掌慢慢擦去酒罈上的汙垢。聽爹爹說,這烏玉酒,乃是在她出生那年所制的。如今跟隨著她,也有十多年了。纖長的指節微微用力,拉開紅布酒塞,空氣中頓時瀰漫起清甜的香味。她有些傷感,但是更多的還是感嘆。這是爹爹親手做的酒,當初的味道封存了十餘年,變得醇厚香甜。她瞧著天色漸晚,便想著,還是趕明兒再親給老太太送去。老人家歇得早,她現下去了,不免太過打攪。阿瑜想了想,又讓佩玉再盛出一小壇,再把剩下的烏玉酒封存起來,重新掩埋進梅樹。她使佩扇上前,侍候她穿上一件半舊的掐銀雲錦披風。佩玉邊給她整理鬢髮,便問道:“姐兒這是要上重華洲去?”阿瑜垂眸嗯一聲,緩緩道:“若論感恩,藺叔叔更是我的恩人了。我想,今日送了老太太,必不能忘了他。”佩玉讚道:“是這個理兒……只姐兒不妨明日白天再去送,現下天色暗得晚,那頭又離得遠,奴婢怕您走路不方便。”阿瑜整理完儀容,便回眸笑道:“有何不方便?打燈籠便是!你和佩劍隨我去。”現下快入秋了,天色比夏日裡晚得要快許多。幸而洲上建起了一座拱橋,只需幾步路便能上去。不一會兒,她便到了前院。出來迎接的是趙總管,阿瑜瞧見他,便沒個好眼色,哼一聲道:“你家王上在哪兒啊?你快給我進去通報!不準說他不在,我才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