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落座後,便開始翻看名冊,捏著茶盞輕聲細語道:“母后先頭都選了幾個?”身後的宮人回稟道:“回殿下,六位。”皇后點頭道:“叫她們近前來。”賀太后頓了頓,肅然道:“那幾位都是好的,樣貌出身無一不佳,哀家瞧著喜歡,都留了牌,倒是不曾定位分,依哀家看,不若隨後再行定奪。”奚皇后的手指纖細漂亮,指尖粉潤劃過一串名字,溫柔道:“母后說好,自是極好。只陛下說叫兒臣定奪,免不了須得再選一趟。”賀太后不欲與她爭辯。她不是皇帝的生母,年紀又不夠輩分,和太子的生母爭執太過,明面上再是佔上風,結果都不盡如人意。“大理寺卿王茂之女,王雪,年十五。”奚皇后看見一個女孩上前,對她恭敬叩拜,才輕聲細語道:“都讀過甚麼書?”王氏女答道:“回娘娘話,《女則》、《女訓》,還有四書五經略懂些。”奚皇后微笑,雙手優雅交疊,端莊輕緩道:“不錯。撂牌子。”前言不對後語,但叫她說起來,卻一點也不矛盾。賀太后深吸一口氣,緩和道:“皇后,你這又是為何?”奚皇后偏頭,抿了口茶慢慢道:“臣妾的眼光,便是陛下的眼光。”這話說得慢條斯理,溫和又中肯,就像是事實如此,無可辯駁了一樣。她繼續含笑道:“那麼,兒臣看著不隨緣的,到了陛下跟前亦是如此。與其在深宮裡無寵無愛,不若嫁人生子,一聲順遂……”她一邊說,對著賀太后時笑容加深,明明是明媚大方的笑容,卻無端端叫人覺著嘲諷。賀太后胸襟微敞,裡頭嫩滑的果實隱隱露了些,皇后倒是穿得暖和,捧著手爐笑盈盈的,卻總是比她有底氣。賀氏不由惱火。前陣子宮裡不是沒有過賀氏的傳聞,不過都是謠言,皇帝不會輕易動她,最後不過是不了了之。但賀氏自己也明白,有些事當真沾不得。如此她便把那一個太監都偷偷殺了,另一個自行了斷,從此誰也尋不到她的把柄。賀氏微微皺眉。她不明白奚氏為對她懷有敵意。即便她對這個女人心存一些輕視,但也從沒有做過甚麼。奚皇后隨後用差不多的說辭,把另幾個秀女全撂了牌子。賀氏先頭還勸說兩句,心中雖有些不甘,但卻擺著點看戲的心態。橫豎她是勸說過,奚氏到底年輕,奚家更不能給她良好的教養,仗著自己生了嫡長子,又生得美貌動人,便做出這樣離譜的事。皇帝是個嚴謹嚴厲的人,奚氏如此作為,他定然不能容忍。太子的生母失去了寵愛,對於其他妃嬪的孩子卻是好事兒。照著賀氏的打算,她會在說服奚氏定下賀瑾瑜以及另二三人後,再憤然離去。得給朝臣和陛下瞧瞧,她是已盡力了,但仍舊攔不住奚皇后一意孤行罷了。奚皇后把選中的六人俱撂了牌子,之後又端起茶盞,不急不緩微笑道:“接著選罷。”很快,賀瑾瑜幾人也隨著太監尖亮的嗓音上前,對奚氏和太后行叩拜大禮。賀瑾瑜抬起頭,便見朦朧泛金的紗帳後頭,坐著兩個女人。其中一個身姿豐滿,臻首微抬,另一個漫不經心,身形纖細而柔弱,似乎對她們並不感興趣。“——肅國公賀陽之女,賀瑾瑜,年十八。”皇后眨了眨眼睛,放下茶盞,似乎饒有興致道:“你與瑾容,可是姊妹?”她的嗓音溫柔如水,叫人聽不出心中所想。賀瑾瑜心中一緊,不卑不亢道:“正是家姐。”皇后嗯一聲,平和與她道:“你姐姐與本宮是故交,賀姐姐當年忽然遠嫁,如今想來仍是暗自傷神。”賀瑾瑜聽皇后如此言說,倒是放鬆了一些。她雖不知姐姐和皇后關係多麼好,卻也聽過一些往事,如今也不過是笑道:“是常聽家姐提起過您。”皇后一笑,卻是不曾再理會她,只淡淡道:“都撂牌子。”賀瑾瑜眼瞳微微縮,立即跪在地上道:“臣女……”賀太后從簾中撩開一隻手,當時冷肅道:“可有你置喙的餘地?”賀瑾瑜登時冷汗涔涔而下,跪在地上順從不動了。上方賀太后倒是對皇后說道:“皇后,這孩子是哀家的外甥女,哀家倒是不袒護,只想知曉你緣何撂她牌子,是我賀家教養不恭,亦或是皇后實在過於嚴格?”皇后不看太后,只是瞧著賀瑾瑜道:“賀姐姐當年離去前,曾託本宮,若終有一日她妹妹想要入宮為妃,如若本宮有能力,必不能允她。故而,本宮也只是履行當年的承諾罷了。”太后倒是被她氣笑了。賀瑾容再如何,都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不僅是她自個兒面子丟盡了,整個賀家亦是面上無光。皇后是一國之母,說出來的話自是大有人信,這般言語若是傳入有心人而立,只當是賀家姐妹不睦,家教不嚴了。賀太后道:“瑾容是個好孩子,如此說法自是有用意。”皇后嗯一聲,微笑道:“賀姐姐說,她的胞妹心思頗深,若是嫁入尋常百姓家,倒也尚可,若是宮廷侯爵之家,只怕難得善終。”“兒臣自不敢在此事說謊。”如此一說,全場皆寂,無人敢言。皇后不曾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