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就是他,他還是豆腐童子,我聽說李三娘食肆的吃食都是他研製出來的,我雖沒幾文錢,進不得酒樓,卻也嘗過那裡的饅頭,嘖嘖嘖嘖嘖,那味道,便是現在想起我都欲流口水。”
寺院大門緩緩開啟,人群中選暖聲更大,所有人都爭著搶著,試圖往前一點再往前一點,成為第一批喝到粥的人。
興善寺僧人對施粥盛況心裡有數,早就派了身強體壯的武僧外出維持秩序,他們中絕大多數以身為盾,組成密不透風的人牆,口中高呼“排隊”“一個一個來”,試圖恢復秩序,還有小部分人在邊上逡巡,眼睛尖利如同鷹隼之眼,若發現有什麼人被推搡倒地,能夠第一時間發現,以棍棒殺入人群,將倒地人撈起來。
好在今年的秩序勉強還成,無人受傷,在孔武有力的僧人的約束下,隊伍很快成行。
寺院內總共推出了八口大鼎,人也分流排成八隊,每口鼎後站著的和尚都在食堂歷練過,對份量的掌握已經到了精妙絕倫的地步,能夠保證粥的相對精準,一勺不多一少不少。
王虎乃一介流民,他的名字威武霸氣,人卻很小,尚不足八歲,看身形同五六歲孩子相仿,他高舉破碗,眼巴巴看著和尚,等待自己的臘八粥。
和尚對老人孩子總更心軟,粥打得正正好,肉丁卻給他多舀了一小勺,王虎捧著碗湊到鼻子底下,盯看肉丁,不知此乃何物。
記憶中他很少吃肉,經歷過流亡生涯,猛地看見碎肉塊竟相見不相識。
粥濃稠而富有溫度,吹吹過後他迫不及待小口嗦粥,初入口的溫度燙得他舌頭動來動去,然而入口的觸感卻讓他不忍心將其吐回碗裡。
厚重的粥在口腔中迴盪,紅豆沙中本就帶有絲絲的甜,融入沙糖後,甜味進一步得釋放;略微堅硬的黑米同杏仁碎末挨在一起,上下磨合牙齒,最先品嚐到的是超過芝麻的香味,一股不知該說時鮮還是鹹的滋味在舌尖炸開,回味悠長,極富存在感;熬煮多時的杏仁碎軟化,用牙齒磨開,悠長的杏仁香味加入層層疊疊的谷味,閉上眼睛王虎便能看見大片的麥地,看見金色的浪花,看見五穀豐登的金秋,看見歡笑的阿爺阿孃……
伸出舌間,小心翼翼卷塊肉丁,再用大門牙研磨碎,豬油的香氣遠勝一切糧食,如果說穀物是淺淡的,那經過醬料調製的肉丁則濃烈而霸道,一整頭豬的美味都可體現在其中。
肉丁中既有肥肉也有瘦肉,瘦肉在醬埋了許久,每一小塊兒都沾滿了鹹香的醬料,舌頭點一下,豆子特有的清香與豬油混合在一起;咀嚼,豬肉纖維經過翻炒,肉質更硬,然越是挪動牙齒,藏在其中的悠長香味就越發明顯,如同巷子深處的酒水,縈繞在唇齒鼻腔間。
肥肉選得是油最多的部分,雪白的牙齒將其切成兩半,似乎能感覺到金黃色的小油點子濺在牙齒面上,炒至焦黃的肥肉外酥裡嫩,敲破金黃色的外殼,肥肉入口即化,不帶腥臊味的豬肉是無上份美味,流民珍惜得研磨為數不多的肉丁,眼睛笑成了彎彎的月牙。
這是肉的味道嗎?
不,它比肉還要香。
冬日的寒冷被一碗甜粥盡數驅散,暖流劃過時代,深入胃部。從腳底心泛起的涼意終結于丹田,美味的粥品讓人從心底深處萌生出幸福感。
喝著喝著,王虎流下淚來,多時不曾感覺到的幸福與苦難的生活交織在一起,甜絲絲中帶有酸,生活的艱辛與委屈隨眼淚而去,短暫的感情宣洩後剩下的是對未來的期望。
明年,明年一定會更好。
……
李三娘食肆施捨的吃食就實在多了,拳頭大的羊肉饅頭,麥麵包的,內部塞滿了羊肉,一口咬下去油都會從麥面中流出來,便是成年人吃,兩個都能吃的飽飽的。
她親自帶家中人前往棚戶區,見此吃食,流民們幾乎將她看作是九天下凡的仙女,雙手合十幾欲拜她。
李三娘當然是不願意的,在人下去前就給扶起來了,看見棚戶區中老少都有,老弱病殘窩成團,便是她都不有唏噓,想著開年後食肆擴建招人,若有些無關緊要的工作,便給他們提供些吧。授人予魚不如授人予漁。
忙完施捨吃食的活動過後,莫文遠依舊沒有停下來,他像是旋轉的陀螺,無時不刻沒被隱形的鞭子抽打,約定給孫大聖他們的素齋的時間要比正常元日宴會早十日,故而莫文遠先做給他們的菜。
絕大多數的菜都是莫文遠曾經做過的,只有一樣,他還是頭次在唐代做出來。
莫文遠帶著中黑羊在院子裡走,神秘地擠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