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確定,但我總能找到讓他醒過來的辦法。”卡爾回答,“失敗了也不會有什麼損失,頂多做點噩夢。”
說著,卡爾看向了冬兵。
從頭到尾都安靜地站在一邊的冬兵感覺到卡爾的視線,默默地朝卡爾看了回來。
他有一雙純潔無辜到讓人覺得不忍的眼睛。
這是卡爾對冬兵的第一印象。
第二印象就是英俊。
但和美國隊長陽光而甜美的英俊不同,冬兵的英俊裡有股陰鬱而稍帶邪性的感覺,陰鬱的部分在冬兵過去的照片上從未出現過,或許也正是這些陰鬱,令冬兵面孔中的邪氣變得更為明顯。
這種邪性不是邪惡的邪,而是……而是和布魯斯有些像的那種,花花公子般放浪的、輕浮的邪性。
“去叫醒他,冬兵。”卡爾低聲說,“去吧,拜託,叫他‘史蒂文’,叫他‘快醒’。”
冬兵和卡爾對視了幾秒,託尼抱著手臂在一邊看好戲。
冬兵可不是什麼會聽話的人物,這一點上他很有經驗,被他帶回來之後冬兵確實一直都十分安靜和溫順,但不管他說什麼,冬兵都不會給出回應,就像被他帶回來的只是一具無意識的驅殼。
然而緊接著發生的事情令他大跌眼鏡:幾秒鐘的對視後,冬兵一聲不吭地乖乖地走向了忍受著不知名的折磨的美國隊長。
“什——麼?”託尼提高了音調,“什麼?這算是什麼?我錯了,小王子,你不是老頭的私生子,你是上帝的私生子。你是一個作弊器。”
“冷靜,妮妮。”卡爾看著冬兵彎下腰在美國隊長的耳邊說話,“這不是你的問題,親愛的妮妮,放寬心。這只不過是——你知道的,人們很難拒絕我的請求。”
“人們很難拒絕我的要求,這句話應該是我的臺詞才對。”託尼悻悻地說。
史蒂文茫然地停留在一片空地裡。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不熟悉周圍的一切,也不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才讓他出現在這個地方。對於昏睡前發生過的事情他隱約有些記憶,然而那些記憶都只是零碎的片段,還不足以讓他拼湊出全部事件。
很多事物都在產生變化,而那些變化是他從未有過經驗的。
矮小的樓房被高大的建築取代,陳舊的街區被翻新,有些東西永久地消失在他的身後,而更多新事物則不斷誕生;他看到經濟的起伏,看到世界局勢的翻覆,看到有些人永久地死去了,其中甚至包括他自己。
然後他的名字出現在教科書上,出現在大街小巷,他有了博物館,有了紀念碑,有了等身塑像。
人們談論著他,稱他為“美國隊長”,對他的人生經歷如數家珍、津津樂道。
他還看見了他的朋友們,他看見了巴基,看見了霍華德和他的妻子,看見了那個讓他魂牽夢繞的女人,他的長官和同僚,佩姬……她還是那麼美,即使已經老去,她閃爍著冷靜和銳利的眼睛依然光彩明亮。
史蒂文終於明白他看見的都是些什麼了。
是時光,是一去而不復返的,讓他的老朋友們衰老和離世,卻唯獨丟下了他的時光。
他感到悲哀和痛苦,他感到不可置信。他是戰爭英雄,留過血、受過傷,曾經無數次帶著士兵們從敵人的包抄中突圍,曾經無數次立下赫赫功勞,面對最艱難的困境,他也有勇氣迎難而上。
然而幾十年的時光輪轉和世界的劇變依然讓史蒂文感到難以承受。
他大口呼吸,用力掙動,如一條在水面上缺氧的魚,可越是用力,他就越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識正在遠離這場由時光組成的夢境。
夢境之外是什麼?
不管是什麼,史蒂文確定那是他難以承受的東西。
他咬著牙苦苦掙扎,試圖重新回到最初那段周圍空無一物,他對所有事一無所知的時間,或者至少讓他能夠假裝回去。他不缺少勇氣和力量,他敢於面對現實,可幾十年的時光差距?
……讓他再睡一會兒吧。
史蒂文並沒有逃避的意思,只是在他的記憶中,數分鐘前,那些親密的友人尚且在和他並肩戰鬥,而他自己才剛剛受過重傷。
他只是太疲憊了,如果沒有人需要他保護,如果見不到他的朋友們,他希望自己能再休息一會兒。
“……史蒂文……醒醒,起床了……”有一個熟悉的嗓音在他的耳邊呼喚,“該醒了,史蒂文。快起床了!”
治療艙中,史蒂文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