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過扇子,安然淺笑,“書房裡的紙墨用完了。”
他從來都是這樣一臉笑盈盈地,直到錯過了一個人,直到當年的一個夜晚酗過一場酒,後來便很少見他笑了。即使再笑,彷彿是自然而然的笑意,那般觸碰少女心絃的笑顏裡彷彿失去了任何感情。
“祤瑈麻煩公子了。”她神色又黯然了些許,欠了欠身打算要走。
“不麻煩。”他頓了頓道,“……順路。”
她的臉上又平添了一抹欣喜。她是西澤尊貴的嫡長公主,一人獨居西澤語弦宮,往日在眾人眼前是不苟言笑高貴冷豔的觸之不及,而今卻是不同了。
同行一路,謝渃洹有些不自在,但到底出於禮貌沒有吐出不悅之色,只是沉默地走著半晌,聽得身邊人道,“渃洹公子需要紙墨為何不讓下人出來採買,何必親自動身?”
“我用慣了東街紙鋪的金箔點翠紙,那款紙對厚度有一定的要求,下人們又哪懂這個?”他的言語平淡如水。
“渃洹公子好雅興。聽聞城北流水亭的藍櫻開了,不如一道同去觀賞,想必公子會喜歡。”
魏祤瑈的臉上燃起一陣嫣紅,身邊人不被察覺的微微太息,道了聲,“好。”
城北寒涼,住在城北街道的平民百姓極少,達官貴人皇室親眷更是沒有,些許道路甚至透著荒涼之色。而流水亭下溪水潺潺,亭邊一樹藍櫻,偶爾零落入溪水自向東流。渺無人煙,風雅卻自成一派。涼亭前世一樹藍櫻垂枝,而亭後是斑駁瀟瀟的竹影,流水自亭下穿過,夾雜著冰藍色的花瓣與翠色的竹葉,在流水中沉澱翻騰,時而幾聲鶯啼燕語融進涓流聲,又隱匿得靜謐無聲了。
“春生紅櫻,秋生藍櫻,終是相錯。”大抵是觸景生情,腦海裡浮過些許破碎的片段,沒留意說出了什麼。
“渃洹,”她聲音柔得堪比亭下涓涓流水。
“我喜歡你。”
他的瞳孔放大,嘴裡吐不出半個字。
“公主折煞在下了”謝渃洹後退了三步有餘,“我們……才見過一面。”
“我們西澤的姑娘,有喜歡的男子必定會說出來,不會藏著掖著扭扭捏捏。”魏祤瑈道,“哪怕……對方不喜歡自己。”
不留一絲辯白和拒絕的機會給他,繼而道,“我雖是隻見過你一面,可那一面就足夠了。那日在大殿上你的笛聲悠揚,像極了西澤的瑟簫,似是故人歸。”
大殿外吹進一縷清風,我看到你的青白色衣袂飄了起來,些許光亮柔和的灑在你的臉上,就是那一眼,從此一顆心再也不能平息。
“公主厚愛,在下無福,配不上公主。”他俯身作揖,本能的向回城的方向抬腿挪了一步。
“謝渃洹,你跟我回西澤,你就是尊貴的駙馬爺,我是父皇最疼愛的長公主,你跟我在一將來也有機會繼承西澤皇位的,而你在南玥就只能庸庸碌碌的做一個郡王,你到底明不明白?”她的眼角有淚光。從小到大,她想要什麼得不到,除了這份望而不得的感情,叫她碰壁,令她卑微。
他的眼神本是澄澈,彼時回首望的那一眼,卻叫她怎麼也看不透了。
他的輕笑聲,連自己都快要聽不清了。只是心裡的那個聲音,在耳畔卻無比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