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我們並沒有相似的基礎,我曾想像自己的臉龐在某種程度上對映出他的臉,在過去的七十餘年裡,我一直信奉他的選擇,緊隨他的腳步。我的相貌並沒有改變,不過我似乎有那麼一點點像他了,他的智慧似乎有那麼一丁點兒呈現在我的表情上,他的憐憫之心能在我的嘴角發現,他的堅忍清晰地鐫刻在我的眉宇之間。
在這張魔鬼的臉孔面前,所有細微的改善都丟失殆盡。就在短短的一瞬間,這一切都將消失殆盡,我在過去幾十年裡同我的創造者,我的良師,我的父親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將付之東流。我的眼睛會變得血紅,就像一個惡魔,所有的相似之處將永遠丟失。
在我的腦子裡,卡萊爾善良的眼睛並沒有審判我。我知道他會原諒我,即使在我做下這種可怕的事後。因為他愛我。因為他認為我會比原來更好。他會仍然愛我的,即使我證明他的看法是錯的。
貝拉?斯旺在我旁邊坐下,她的動作僵硬而笨拙——她在害怕嗎?——她血液裡散發出來的香氣像不可阻擋的雲一樣籠罩著我。
我將證明父親對我的看法是錯誤的,這一事實所帶來的痛苦,幾乎和我喉嚨裡燃燒的火焰一樣強烈。
我帶著強烈的反感遠離她——反抗體內渴求著她的魔鬼。
為什麼她要到這兒來?為什麼她要存在?為什麼她要毀掉我人生中僅有的一點點的平和?為什麼這樣的人會被生下來?她會毀了我。
我轉過臉去背對她,一股突如其來的,強烈的,非理性的憎恨襲遍我全身。
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現在?為什麼我不得不失去所有的一切,僅僅是因為她恰好選擇出現在這個不幸的小鎮上?
為什麼她要到這兒來?
我不想成為魔鬼!我不想殺掉這房間裡所有手無寸鐵的孩子!我不想失去我用犧牲和否定換來的一切。
我不能這麼做。她不能讓我這麼做。
那股香氣是一道難題,她血液所散發的香氣,誘人到令人恐懼。如果這裡有什麼辦法抵擋……如果能再刮來一陣巨風,讓新鮮空氣使我腦子清醒過來。
貝拉?斯旺把她那頭長長的,濃密的,紅褐色的頭髮朝我那邊晃了晃。
她瘋了嗎?她這麼做簡直就像是在鼓動那個魔鬼!在嘲弄他!
這會兒並沒有什麼好心腸的風幫我將那股香氣吹散。很快一切即將失控。
不,這裡沒有風幫忙。不過我可以停止呼吸。
我阻止空氣流進我的肺部,痛苦暫時得到了緩解,不過還不完全。我的腦子裡還留有她香氣的記憶,我的舌根還殘留著那股味道。我堅持不了多久。不過也許可以堅持一小時。一小時,這段時間足以讓這些受害者全部離開房間,那麼也許他們就用不著死。如果我能堅持短短的一個小時。
不呼吸,會讓人感到不舒服。我的身體不需要氧氣,但這麼做違背了我的本能。在我感覺到壓力時,我依賴嗅覺更甚於我的其他感官。我在捕獵的時候就是這麼做的,萬一遇到危險,嗅覺能最先向我提出警告。我很少遇到像我一樣危險的生物,不過我們族類的自我保護本能就像一般人類那樣強大。
不舒服,但還能辦得到。我可以忍住不去呼吸她的香氣,不讓我的毒牙穿過那纖細、單薄、半透明的肌膚,咬進那熾熱的、潮溼的、脈動的——一個小時,僅僅是一個小時,我不能去想她的香氣,她的味道……這個安靜的女孩把她的頭髮垂落在我們中間,她的身子向前傾,這樣她披散開來的頭髮就垂落到了資料夾上。我看不見她的臉,無法從她清澈、深邃的眼睛裡讀出她的情緒。她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隔開我們?為了阻擋我的目光嗎?是害怕?是害羞?還是想對我隱藏她的秘密?
相比之下,她沉默的思想帶給我的惱怒已經變得微乎其微了——憎恨——現在正蔓延我的全身。因為我恨這個坐在我身旁的小女孩,我強烈地憎恨著她,帶著那個對從前的我,對我家人的愛,帶著我希望能夠變得更好的夢想。憎恨她,恨她帶給我的一切——這多少有點幫助。我之前的惱怒已經變得微弱了,不過,也有一點幫助。我緊抓住任何能夠制止我的感情,阻止我去想像她品嚐起來會是怎樣的滋味……憎恨,惱怒,焦躁。這一個小時是不是永遠都不會過去了?
當這一小時過去後,她將走出課室,我該怎麼做?
我可以介紹我自己。(你好,我叫愛德華?卡倫,我可以送你去上下一節課嗎?)
出於禮貌,她將會答應。儘管我猜我已經嚇到她了,不過出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