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濤問起河南里的秋收運動,伍老拔說:“談起鬧個運動什麼的,咱倒成了內行。我們少東家就是個共產黨員,領導了秋收運動,他的外號叫張飛。”
緊接著,就談了會子張嘉慶的事,說,“那人年歲不大,名氣可不小。一說起秋收運動,一說起張飛來,在這滹沱河岸上誰都知道。”
大貴說:“你說的這個我半信半疑,財主秧子們為什麼給咱窮人辦事呢?”
伍老拔說:“這事兒,可是我親身經過的。”
大貴說:“哪,這人錯非是中了共產迷。”
伍老拔說:“沒錯兒,不信你也跟著共產黨走走。”
談到這個節骨眼兒上,江濤把反對割頭稅的事對伍老拔談了。伍老拔把屁股一拍,說:“對嘛!就是這麼辦,咱組織農會吧。反對割頭稅,打倒馮老蘭。你不來找我,我還想去找你們哩!”
江濤見伍老拔接受了反割頭稅的意見,心裡高興,說:“好吧,今兒格晚上,你到我家裡去,咱在一塊商量商量,看看怎麼辦法好。”
那天晚上,朱老忠、朱老明、朱老星、伍老拔、朱大貴,都到江濤家裡,坐在嚴志和的熱炕頭上,商量了一晚上。他們決心反對割頭稅,一齊下手,報那連輸三狀的仇。定下:先秘密組織,再公開宣傳活動。他們從第二天開始,就背上糞筐去走親戚。象扯瓜蔓一樣,親戚傳親戚,朋友傳朋友。組織了大嚴村、小嚴村、大劉莊、小劉莊……象一塊石頭投進古潭裡,激起無數波圈,一圈套一圈地,聯絡得多了,就一天天地聯絡得遠了。
31
當天晚上,朱老明在嚴志和家裡開了會回來,睡在炕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一年來就是這樣,人們一說起運濤,他就幾天心裡放不下。他又想起春蘭,那孩子一天天地長大了,老是住在家裡。她娘性子綿長,老驢頭糊里糊塗,他們不會給春蘭安排一生的大事。
第二天他做了點飯吃,就去找朱老忠。朱老忠不在家,就跟貴他娘說:“我心上有一件事,想跟你說說。”
貴他娘問:“大哥!什麼事兒?”
朱老明說:“我想,咱大貴今年也有個二十老幾了,一直在外頭跑了幾年。這咱回來,連個屋子炕也沒有,聽說你要給他粘補個人兒?”
貴他娘睜圓眼睛,看著朱老明把這句話說完,笑了說:“可不是,我心裡正叨唸這件事,可見你為咱大貴操心。”說著,又咯咯地笑起來。
朱老明啞默悄聲地說:“小子家一到了這個年紀,你不給他屋裡尋下個人兒,就會恨老人糊塗。”
貴他娘說:“大哥!咱給孩子安排安排吧,你看咱村誰行?”
朱老明說:“我看春蘭就是個好人兒。”
朱老明說到這裡,貴他娘可就不往下說了。春蘭和運濤的事情她完全明白,如今運濤陷在監獄裡,濤他娘把春蘭比閨女還親,怎麼說給大貴呢!
朱老明合著眼睛,聽貴他娘答話,老半天沒有聲音,他說:“你別聽人們瞎唸叨,我總認為春蘭是個好閨女。”
貴他娘說:“人們唸叨,是捕風捉影,到底是真是假,誰也不清楚。”
朱老明說:“誰準知道?磨牙就是了。”
貴他娘說:“就怕大貴不幹。”
朱老明說:“依我看他巴不得的。”
貴他娘說:“你說的是春蘭模樣好?”
朱老明說:“模樣好是一個,也聰明伶俐。再說,象咱這戶人家,尋人傢什麼主兒?比咱強的,人家不尋咱,比咱不強的,人兒再長得不象個樣子,大貴也不幹。春蘭,咱就是圖個好人兒。”
貴他娘抬起頭,遲疑了半天,聽得朱老明說,她心上也有了活口兒,說:“商量商量再說吧!”
朱老明說:“我想保保這個媒,我先跟濤他娘透透,他們要是可憐孩子們,也許一口答應下。”
貴他娘說:“不就說嘛,要是說不明白,春蘭一過門,老婆子還發懵哩!”
說到這裡,朱老明站起來,抬起頭向著天上長嘆一聲,說:“咳!都是為兒女操心哪!”
他從朱老忠家裡走到村北,才說走回家去,又想上嚴志和家裡去看看。摸對了道,走到小嚴村。一進嚴志和家小門,就放開嗓子喊:“志和在家嗎?”濤他娘把眼眶對在桃形的小玻璃上,看是明大伯來了,問:“明大伯你來吧!他沒在家。”
朱老明聽說志和不在家,就不想再進去。摸到窗戶根前,說:“他幹什麼去了?”
濤他娘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