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不多,也是一種新的嘗試。
晏幾道(約1030—約1106)字叔原,號小山,晏殊之子。
有《小山詞》。晏氏父子均以詞負盛名,合稱“二晏”。晏幾道實際是晚一輩的詞人,但他的詞風與其父及張先、歐陽修諸人相似,所以放在這裡一起介紹。
晏幾道在《小山詞自序》中說到自己寫詞的動機,是“往者浮沉酒中,病世之歌辭不足以析酲解慍,試續南部諸賢緒餘,作五、七字語,期以自娛”。這說明兩點:一是他也把詞作為娛樂的藝術,所以其詞作的題材也比較狹窄,不脫“尊前”、“花間”的豔科;二是他對“世之歌辭”有所不滿,認為它“不足以析酲解慍”,這一婉轉說法真實的意思是指當代詞作在情感上缺乏震撼力。我們讀歐陽修、張先等人那種以典雅精緻、柔婉含蓄風格寫男女戀情的作品,確實多少有“隔”的感覺,因為作者常常是把男女戀情作為合適的文學題材來寫的,自身的感情投入不深。而晏幾道的情況有所不同。
他雖出於相門,但少年時代父親已去世,在仕途上並不得意,僅做過開封府推官等下層官吏,他又不喜歡攀附權貴,後半生貧困潦倒,而又任意疏狂。在此境況下,他與歌妓舞女的交往,不僅具有真切的同情和理解,在自己的感情上,也是深深的慰藉。因而他寫戀情時包涵了自身的經歷和體驗,能寫得入骨,在悽楚傷感的情調中,給讀者以較大的感染。如下面二首《鷓鴣天》:
小令尊前見玉簫,銀燈一曲太妖嬈。歌中醉倒誰能恨?唱罷歸來酒未消。春悄悄,夜迢迢,碧雲天共楚宮遙。夢魂慣得無拘檢,又踏楊花過謝橋。
彩袖殷勤捧玉鍾,當年拼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前一首寫主人公在酒宴上愛慕上一個歌女而不能自制的情態,和歸來後不能忘卻的相思;後一首寫主人公與情人別後重逢對往事的回憶,和重逢之夜猶懷驚疑的心理。在感情的表現上,這二首詞都顯得淋漓盡致。前一首“夢魂”兩句以夢魂的自由無拘反襯現實中的阻隔,寫出內心的渴望;後一首“舞低”兩句寫出雙方情感在歌舞中的深深沉溺,都是很動人的。
晏幾道的詞作,詞彩比較華麗,意象也比較密集,但他處理得相當流動,絕無平板凝滯之病,這可以說是糅合了花間詞與南唐詞的特點。而詞句的精巧新穎,也是明顯的長處。
總的說來,晏氏父子和張先、歐陽修的詞代表了北宋中葉詞的主流風格,他們雖各有不同,但基本上都有以下特色:
第一,以體制來說,他們均擅長小令或近於小令的中調,雖然張先、歐陽修作過一些長調,但並不佔主要地位;第二,從題材來說,他們主要寫男女相思、感時傷別之情和山水恬逸之志,內容比較狹窄;第三,從語言來說,典雅精巧、清麗而流暢是主要傾向;第四,從情感表現來說,大多力度很弱,氣勢也不大,所以表現手法也以委婉細膩、含蓄溫柔為主。其中晏幾道的詞雖然有幾分磊落疏狂之氣,但畢竟還是在無奈的悲愁的籠罩下。所以說,這一時期的詞在抒情方面儘管比詩歌要開放得多,但文化心理的節制還是存在的。
與前述幾位詞人相比,柳永的情況有明顯的不同。柳永字耆卿,原名三變,崇安(今屬福建)人,生卒年不詳,大約與晏殊、張先同時,主要生活在真宗、仁宗時代。早年屢試不第,晚年才中進士,當過睦州掾、定海曉峰場鹽官及屯田員外郎等小官。有《樂章集》。
關於柳永有幾個故事。他很早就以寫“淫冶謳歌之曲”即世俗喜愛的風流曲調聞名,曾寫過一首《鶴沖天》,末句是“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據說當他考進士時,“留意儒雅”的宋仁宗特予黜退,說:“且去淺斟低唱,何要浮名?”弄得他很久沒有中進士(吳曾《能改齋漫錄》),乾脆號稱“奉旨填詞柳三變”,專寫歌辭去了。又傳說柳永曾拜訪晏殊,晏殊問他:“賢俊作曲子麼?”他回答:“只如相公亦作曲子。”晏殊認為他有意譏諷,便反譏道:“殊雖作曲子,不曾道:‘綠線慵拈伴伊坐。’”(張舜民《畫墁錄》)柳永常與歌兒舞女交往,為他們寫作歌辭,相傳他死在僧舍,是一群歌妓集資葬了他的屍骨(楊湜《古今詞話》)。這些故事是否可靠很難說,但他屢試不第,輾轉下僚,因而對市民生活有相當的瞭解,與歌妓交往時有較為真摯的感情和同情心,而且對此不像上層文人那樣假作正經,卻都是事實。正因如此,他才專意作詞,在詞的體制、內容、風格諸方面均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