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
宋初另有相當多的詩人,偏重以苦吟的寫作方法在狹小的格局中描繪清新小巧的自然景象,表達或是失意悵惘、或是閒適曠達計程車大夫情趣,這主要是繼承了唐代賈島、姚合一派的風格,其中最重要的是林逋、魏野、寇準、潘閬、與所謂“九僧”(希晝、保暹、文兆、行肇、簡長、惟鳳、惠崇、宇昭、懷古)。其中除了寇準是高官外,大多是隱逸山林的處士和僧人。他們的生活原本很冷落,又需要顯示“不事王侯”的清高,所以寫這種詩也就頗為自得。
賈島一派詩歌的特長,在於對所描繪物件的細緻體察和新穎巧妙的語言表現,北宋初這一派詩人也在這一點上煞費苦心。如魏野的《冬日書事》中“松色濃經雪,溪聲澀帶冰”,不但對仗精整,“濃”、“澀”兩處“詩眼”的表現力也確實很強;他的《書逸人俞太中屋壁》中“洗硯魚吞墨”之句,是常人注意不到的景象,極小巧之妙。九僧之一惠崇的《池上鷺分賦得明字》中“照水千尋迥,棲煙一點明”兩句,據說他曾“默繞池徑,馳心杳冥以搜之”(見僧文瑩《湘山野錄》)。這兩句寫鷺鳥的活動,一動一靜,互相映襯;後一句寫出在一片灰暗的煙靄中呈現白鷺的一點亮色,給人以醒目之感,難怪惠崇對此很自負。
在這一批詩人中,林逋(968—1028)最為著名,而《梅花》(一作《山園小梅》)則是他的代表作:
眾芳搖落獨暄妍,佔盡風情向小園。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金尊。
其中“疏影”、“暗香”一聯,素來被譽為“警絕”。首先,作者從水中的倒影寫梅,從虛處著筆,這就多一重意味,便於渲染靜寂的氣氛。疏淡的梅枝橫出斜逸於水上,香氣在空中若有若無地浮動,前者打破了縱的圖式,形成視覺上的平衡,富有畫面之美,後者又打破視界的侷限,給人以身臨其境似的飄渺之感。而“水清淺”與梅枝的配合,更顯出蘇軾《書林逋詩後》所謂“神清骨冷”的情趣;“月黃昏”與暗香的配合,也更顯得朦朧清幽,兩者共同構成了一種清雅超逸的意境,傳達出作者的人生意趣。但從全詩來看,格局未免太小,後面自鳴清高的標榜,也實在有唯恐不為人知的味道。
北宋初這一批追蹤賈島的詩人,對後代宋詩在語言上喜歡翻奇出新的傾向,有一定的影響。但從總體上說,他們大多有以下幾點毛病:一是意象單調。《六一詩話》記載了一則故事,說有個叫許洞的進士和九僧一起分題詠詩,提出不許用山、水、風、雲、竹、石、花、草之類字眼,“於是諸僧皆擱筆”,由此可見他們生活情趣的偏狹。二是形式呆板。他們效仿姚、賈,所作以五律為多,且大都把功夫用在對仗的中間二聯上,句式大體是前兩句為二一二,後兩句為二二一,而把單音節處作為“詩眼”,格外加以琢磨。由於他們生活狹窄,才氣有限,常在同流前輩的詩裡乞討,令人耳目一新的地方並不多。像“多”或“全”與“半”的搭配(希晝《留題承旨宋侍郎林亭》“會茶多野客,啼竹半沙禽”,簡長《送僧南歸》“吳山全接漢,江樹半藏雲”),“入”的使用(惠崇《訪楊雲師淮上別墅》“河分岡勢斷,春入燒痕青”,《送遷客》“浪經蛟浦闊,山入鬼門寒”)等等,都成了套路。三是詩中表現的情感不出乎閒適、曠逸、愁悶、惆悵之類,所以色彩比較單一。
李商隱一路的詩歌風格,在宋初也有人效仿。一些文人出身的高階官僚,以文學為顯示才學與身份的手段,在唱酬應和時往往寫一些深婉綺麗、多用典故的詩篇,在表面特徵上很容易向李商隱詩的方向靠攏。宋太宗時,姚鉉以一首《賞花釣魚侍宴應制》贏得太宗的激賞,為時人所羨,所以這種詩在上層有相當的影響。到真宗時期,以楊億(974—1021)、劉筠(971—1031)、錢惟演(977—1034)為首的一批館閣詩人,大量地寫作辭采華麗、屬對精工的詩篇,彼此唱和應酬,使這種詩風進一步流行起來。正如當時人所記載:
“鹹平、景德中,錢惟演、劉筠首變詩格,而楊文公與之鼎立……大率效李義山之為,豐富藻麗,不作枯瘠語。”(《宋詩紀事》引《丹陽集》)大中祥符二年(1009),楊億把這些詩作編為《西昆酬唱集》問世後,這種被稱為“西昆體”的詩風進一步在社會中盛行,如《六一詩話》說:“自《西昆集》出,時人爭效之,詩體一變。”
平心而論,西昆詩人對晚唐五代至北宋開國初的詩風是有一定衝擊力的。在那一段時期中,習白體者每有俚俗滑易之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