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部分(2 / 4)

小說:中國文學史 作者:世紀史詩

笑也。兩儀之混沌開闢,列聖之揖讓徵誅,見者其誰耶?夫亦話之而已耳。後之話今,亦猶今之話昔。話之而疑之,可笑也;話之而信之,尤可笑也。經書子史,鬼話也,而爭傳焉;詩賦文章,淡話也,而爭工焉;褒譏伸抑,亂話也,而爭趨避焉。或笑人,或笑於人,笑人者亦復笑於人,笑於人者亦復笑人,人之相笑寧有已時?《笑府》,集笑話也,或閱之而喜,請勿喜;或閱之而嗔,請勿嗔。古今世界一大笑府,我與若皆在其中供人話柄。不話不成人,不笑不成話,不笑不話不成世界。布袋和尚,吾師乎!吾師乎!

這雖然不是嚴肅的批判,但對於既有價值觀的破壞意識是很強烈的,而其內蘊實有很深的悲哀。顯然,我們不能把晚明時代的戲謔文字看作完全是輕鬆的遊戲。

晚明散文的最後一位大家和集大成者是張岱(1597—1697),字宗子,一字石公,別號陶庵,山陰(今浙江紹興)

人。出身於世代官宦之家,早年生活豪華,未曾入仕,自稱“少為絝袴子弟,極愛繁華,好精舍,好美婢,好孌童,好鮮衣,好美食,好駿馬,好華燈,好煙火,好梨園,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鳥,兼以茶淫桔虐,書蠹詩魔”(《自為墓誌銘》)。

明亡後入山著書,生活艱苦,然始終隱跡不出。他的現存作品,大多作於明亡以後。有《陶庵夢憶》、《西湖夢尋》、《嫏嬛文集》等。

張岱是一個生活經歷、思想情感都非常豐富的人。他少年靈雋,六歲時即被名士陳繼儒引為“小友”,知識廣博,著述浩繁。他愛好享樂,性情放達,守大節而不拘泥。《自題小像》所說“忠臣耶怕痛”,即表明了既眷懷舊朝卻不願為殉難烈士的坦誠態度。他的詩文,初學徐文長、袁中郎,後學鍾惺、譚元春,最終能不為前人所囿,形成自己的風格,而散文的成就尤為特出。其風格大抵以公安派的清新流暢為主調,在描寫刻畫中雜以竟陵派的冷峭,時有詼諧之趣。《陶庵夢憶》、《西湖夢尋》兩書中,都是憶舊之文,所謂“因想餘生平,繁華靡麗,過眼皆空,五十年來,總成一夢”(《陶庵夢憶》序),心緒是頗為蒼涼,但著眼處仍是人世的美好、故國鄉土的可愛,洋溢著人生情趣。《西湖七月半》寫道:

西湖七月半,一無可看,只可看看七月半之人。看七月半之人,以五類看之。其一,樓船簫鼓,峨冠盛筵,燈火優傒,聲光相亂,名為看月而實不見月者,看之;其一,亦船亦樓,名娃閨秀,攜及童孌,笑啼雜之,環坐露臺,左右盼望,身在月下而實不看月者,看之;其一,亦船亦聲歌,名妓閒僧,淺斟低唱,弱管輕絲,竹肉相發,亦在月下,亦看月,而欲人看其看月者,看之;其一,不舟不車,不衫不幘,酒醉飯飽,呼群三五,躋入人叢,昭慶、斷橋,嘄呼嘈雜,裝假醉,唱無腔曲,月亦看,看月者亦看,不看月者亦看,而實無一看者,看之;其一,小船輕幌,淨幾暖爐,茶鐺旋煮,素瓷靜遞,好友佳人,邀月同坐,或匿影樹下,或逃囂裡湖,看月而人不見其看月之態,亦不作意看月者,看之。

杭人遊湖,巳出酉歸,避月如仇。是夕好名,逐隊爭出,多犒門軍酒錢,轎伕擎燎,列俟岸上。一入舟,速舟子急放斷橋,趕入勝會。以故二鼓以前,人聲鼓吹,如沸如撼,如魘如囈,如聾如啞,大船小船,一齊湊岸,一無所見,止見篙擊篙、舟觸舟、肩摩肩、面看面而已。少刻興盡,官府席散,皂隸喝道去,轎伕叫船上人,怖以關門,燈籠火把如列星,一一簇擁而去。岸上人亦逐隊趕門,漸稀漸薄,頃刻散盡矣。吾輩始艤舟近岸,斷橋石磴始涼,席其上,呼客縱飲,此時月如鏡新磨,山復整妝,湖復頮面,向之淺斟低唱者出,匿影樹下者亦出,吾輩往通聲氣,拉與同坐。韻友來,名妓至,杯箸安,竹肉發。月色蒼涼,東方將白,客方散去。吾輩縱舟,酣睡於十裡荷花之中,香氣拘人,清夢甚愜。

各色人等匯聚在七月半的西湖內外,有炫耀富貴的,有欣喜好奇的,有賣弄風情的,有裝瘋賣傻的,有故為矜持的,無不顯著些可笑,又無不顯著些可愛。而西湖獨於喧嚷紛擾之後,呈其秀美予鍾情之人。這一幅世俗風情畫帶給人們的,是睿智、幽默與愉悅情趣的混合。而《湖心亭看雪》所寫的西湖,則是另一種凝靜清絕的景象:

崇禎五年十二月,餘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鳥聲俱絕。是日更定矣,餘拏一小舟,擁毳衣爐火,獨往湖心亭看雪。霧淞沆碭,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長堤一痕,湖心亭一點,與餘舟一芥,舟中人兩三粒而已。到亭上,有兩人鋪氈對坐,一童子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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