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策。
類似的感情也表現在金初的詞中。金初詞人以吳激和蔡松年(1107—1159)最為著名。元好問說:“百年以來,樂府推伯堅(蔡松年字)與吳彥高(吳激字),號吳蔡體。”(《中州集·蔡丞相松年》)今各引一首為例:
南朝千古傷心事,猶唱《後庭花》。舊時王謝、堂前燕子,飛向誰家?恍然一夢,仙肌勝雪,宮髻堆鴉。江州司馬,青衫淚溼,同是天涯。(吳激《人月圓》)
樓倚明河,山蟠喬木,故國秋光如水。常記別時,月冷半山環珮。到而今、桂影尋人,端好在、竹西歌吹。如醉。望白蘋風裡,關山無際。可惜瓊瑤千里,有年少玉人,吟嘯天外。脂粉清輝,冷射藕花冰蕊。念老去、鏡裡流年,空解道、人生適意。誰會?更微雲疏雨,空庭鶴唳。(蔡松年《月華清》)
金兵滅北宋時,把皇帝、后妃、宮女等作為俘虜,押送北行。
吳激此詞即為北宋的這些宮女而作,其時他自己也已處在金的統治之下。開頭幾句,悲悼北宋的滅亡、貴族豪門的沒落。
“恍然一夢”三句寫這些被虜北行的宮女,她們以前那種“仙肌勝雪,宮髻堆鴉”的生活已如夢境般地消失,當前所有的只是痛苦和屈辱。最後幾句是說自己的命運跟她們一樣悲慘。
蔡松年的詞一開始就點明“喬木”、“故國”,但其故國之思,是與個人的一段難忘經歷緊密聯絡在一起的,又滲雜年華流逝的哀愁,顯得血肉豐滿。結尾兩句雖似寫景,而作者的無限惆悵見於言外。兩篇均具有情真意摯的特點。
在金與南宋正式媾和以後,一方面金的統治者有意識地起用遼、宋遺臣,以緩和民族矛盾,另一方面隨著經濟的發展,社會漸趨穩定,漢族士大夫的內心痛苦也日漸減少,終致不再有北宋滅亡初期那樣強烈的感情非抒發不可。於是,到了金的中葉,宋詩重理輕情的傾向又恢復起來,其突出標誌是江西派的復興。但很快遭到了反擊。任情重真的傳統在金代詩歌中繼續佔有主流地位。
生活在金代中後期的王若虛有《山谷於詩每與東坡相抗,門人親黨遂有“言文首東坡、論詩右山谷”之語,今之學者亦多以為然。漫賦四詩,為商略之雲》詩,其所謂“今之學者”,主要指金中葉的學者。在當時不滿於江西派、起而批評的,尚有李純甫、周昂、元好問等。
在這四人中,李、周的年輩較高。李純甫,字之純,承安(1196—1200)進士,官至尚書右都事。他在思想上主張儒、釋、道合一,對宋代理學家卻頗有非議,曾在其所著書中“就伊川、橫渠、晦庵諸人所得者而商略之,毫髮不相貸。”
(《中州集·屏山李先生純甫》)他與周昂是朋友。昂(?—1211)字德卿,曾任監察御史、三司判官等職。是王若虛的舅父。若虛的文學思想受其影響很深。若虛(1174—1243)字從之,號慵夫、滹南遺老。曾任翰林直學士,有《滹南遺老集》。他與李純甫雖均為承安進士,而其《憶之純》詩說:
“幼歲求真契,中歲得偉人。傾懷當一面,投分許終身。”對純甫十分推崇。以純甫與周昂的關係來說,他的年輩實也較純甫為晚。元好問(1190—1257),字裕之,號遺山。在金代官至尚書左司員外郎。他八歲即能作詩,不但是這四人中文學成就最高的,而且也是金代最突出的詩人。有《遺山集》。
在李純甫、王若虛舉進士的承安年間,他還是小孩子。
李純甫為劉汲《西嵓集》作序說:
……人心不同如面。其心之聲,發而為言;言中理謂之文;文而有節為之詩。然則詩者文之變也,豈有定體哉?故三百篇,什無定章,章無定句,句無定字,字無定音,大小長短,險易輕重,惟意所適。雖役夫室妾悲憤感激之語,與聖賢相雜而無愧,亦各言其志也已矣。
何後世議論之不公邪!齊梁以降,病以聲律,類俳優然。
沈宋而下裁其句讀,又俚俗之甚者。自謂靈均以來,此秘未睹。此可笑者一也。李義山喜用僻事,下奇字,晚唐人多效之,號西昆體,殊無典雅渾厚之氣,反詈杜少陵為村夫子。此可笑者二也。黃魯直天資峭拔,擺出翰墨畦逕,以俗為雅,以故為新,不犯正位,如參禪著末後句為具眼。江西諸君子翕然推重,別為一派。高者雕鐫尖刻,下者模影剽竄,公言韓退之以文為詩,如教坊雷大使舞;又云學退之不至,即一白樂天耳。此可笑者三也。嗟乎,此說既行,天下寧復有詩耶!?(轉引自《中州集·劉西嵓汲》)
元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