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尖利的嗓音張鵬最是熟悉不過,他尋聲看去,說話的果然是三樹裡的裡佐鳩!
只見他越眾而出,對著縣丞深深一禮,說道:“下吏聽聞本鄉有飼牛出眾者,心中向而往之,故特來一觀,本欲借鑑學習。”說罷,他臉上換上了一副痛惜的表情,嘆道:“可下吏方才觀牛,發現一處不妥,實在是不知當講不當講······”
“哦?裡佐有話請講。”縣丞揮手道。
“諾!”鳩又是一禮,來到豐牛裡的一頭賽牛前,掰開了黃牛的嘴,指著一顆缺口了的牛牙道:“此牛患有牙疾,當去豆一顆!”
本來鳩站出來說話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大家順著他的手看去,果然見到牛口中有一顆牙顏色發黑,還帶有缺口。“這······”田嗇夫牟也不知如何說了。
“負責驗牙的吏員是誰?”縣丞語氣嚴肅地問道。
上吏就是上吏,他語氣一變,所有人都感覺到氣氛瞬間變冷,竟沒人敢嘀咕議論了!
“下吏在!”負責驗牙的小吏趕緊出列,他嚇得滿頭大汗,解釋道:“上吏明察,此非病牙,而是換牙!”
“換牙?”縣丞畢竟沒有養過牛,好奇道:“你且如實說來!”
“諾!”那小吏鬆了口氣,擦了一下額頭的冷汗,說道:“此牛年齒一歲有半,正是換牙的時候。牙齒自然會鬆軟破損,最後掉落,這是正常情況,故而計豆時沒有扣除······”
“原來如此······”縣丞點頭,田嗇夫牟也鬆了口氣。
張鵬心中暗笑,這鳩想在雞蛋裡挑骨頭,當真可笑。
果然,鳩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羞也羞死了。他一心找茬,竟然沒注意換牙和病牙的區別!
但他能否升任裡典全看此次賽牛的成績,再者其飼牛可是倒貼了自家錢財的,吝嗇如鐵公雞的鳩投入如此之大,若是還輸給了一介僱農,心中豈不是要滴血?
鳩並不死心,強行爭辯道:“上吏,鄉中賽牛,得‘最’者只有一人,即便豐牛裡之牛沒有患上牙疾,但牙齒有缺卻是事實,如此觀之,當不能得‘最’!”
縣丞聞言,也猶豫起來。一邊是成績出眾的裡佐鳩,另一邊是有田嗇夫看好,且成績同樣出色的後起之秀鵬,他一下子難以抉擇,陷入兩難。
這時候,一直被動的張鵬說話了:“上吏容稟,小子有話要說。”
直視著縣丞的目光,張鵬慨然道:“勝負本是常事,飼牛重不在輸贏,而在家國。小子曾言:‘牛壯則田事利,牛憊則田事疲’,上吏牟也十分贊同······”說到這裡,張鵬又對田嗇夫牟恭敬一禮。
田嗇夫牟撫須微笑,點了點頭,對縣丞道:“下吏正是被這小子此言所動。”
縣丞也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接著,張鵬話音一轉,對著在場所有的人高聲說道:“然小子家貧,飼牛沒有用私財一分一毫,完全出於公室,不敢稍有懈怠;而三樹裡之裡佐鳩,田宅廣闊,財力勝小子百倍有餘,更是以私財飼牛,故而略勝小子一籌。若論飼牛高低,自然是小子更優。”
比賽就是比賽,謙遜什麼的根本就不存在。且不說張鵬和裡佐鳩早就撕破了臉,就是奔著酒肉去,張鵬也不可能示弱!
“此言差矣!”鳩怎麼可能服軟,對縣丞道:“俺以私財飼牛,乃是損己為公,此等美德,豈是你一小小士伍所知?俺······”
“哼哼!損己為公?我等的就是這句話!”張鵬心中冷笑,不等鳩把話說完,就打斷道:“不然,損己為公,看似品行高潔,其實有百害而無一利!”
“你······”鳩瞠口結舌:“你胡言亂語!”
縣丞倒是目光閃閃,盯著張鵬道:“士伍鵬,你且說說看,損己為公,怎麼就有百害而無一利?”
張鵬拱手道:“天下飼牛者不知凡幾,大部分都是閭左士伍出身,人人如小子這般家無餘財,若是損私為公者受賞,那還有幾人願為國飼牛?”
此言一出,頓時得到圍觀群眾的支援:“就是就是,俺就說那裡佐鳩用自己家的糧食飼牛不公平,要是窮人飼牛永無出頭之日,誰還願意養牛?”
“是啊是啊,這小子叫啥,他說的話有幾分道理!”
“他是豐牛裡計程車伍鵬,俺還和他一道庸耕過,家境貧寒,能把牛養的如此出色,真是厲害······”
鳩氣得臉都綠了:“老子每年花大把的錢財飼牛,自己不捨得吃的精糧給牛,現在你竟然說老子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