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下)(1 / 2)

小說:鴿(兄妹) 作者:裂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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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為在家照看我,陳年又多請一週假。屋內佈局簡單開闊,我很快適應,黑暗中也能完成基本日常行動。反覆確認我獨自在家也沒問題後,陳年終於復工。他目前在跟機實習,落地間隙便要往家裡撥來一個電話。

&esp;&esp;保溫櫃裡的飯菜我用過了,冰箱第二格有洗好的水果我知道,一個人在家有什麼可無聊的,電視裡那夥人吵鬧得很。諸如此類,我勾著座機線,一一回應陳年。

&esp;&esp;一定小心,陳年在電話那邊說道。他頓了片刻,必是在看腕錶。我新買給他的那隻,不肯將送表的機會留給別人。接著,他在結束通話前輕快地留下一句,再過四個小時,你的導盲犬就能到家啦。

&esp;&esp;因此我只好帶著不自覺的微笑緩緩將話筒放歸。

&esp;&esp;等陳年到家,說話時掩不住整日高強度工作的疲態,然而他堅持要帶我下樓遛彎。假如你曾在街邊或公園見過我們,請不要感到奇怪,那年青男人牽著年青女人,男人漂亮筆挺,女人不修邊幅,卻在夜晚戴一副墨鏡。也許他正在同她描繪那朵雲如何蓬鬆,晚霞又如何綺豔,對面有隻追逐低飛小鳥的狗兒,偶爾提醒她面前有小坡或臺階。他是她行走時的杖拐,黑暗裡的眼睛。

&esp;&esp;擔心我精神世界的空乏,陳年每晚都會捧一本書讀給我聽。當視覺消失,餘下的感官就不可避免顯著機敏起來。墨水印成的鉛字經他唇齒間骨碌碌滾過,忽然像一顆顆瑩潤的珠子落進我的心口,叮叮噹噹響作一團,又脆亮又繚亂。枕上絲絲縷縷是他髮梢的氣息,我靜靜悄悄地嗅著,於是陳年代替黑暗的真空圍裹我。

&esp;&esp;我照例吞服下陳年掌心裡的藥丸。可困在黑暗裡久了,我不禁慌張起來,痊癒是否只是一場謊言?這雙眼睜開與閉著,並沒有什麼不同,為此我開始嘗試睡覺時也不合眼。竟然真可以睜眼一整晚。好吧,我承認我失眠了。我對陳年講,我可以接受當一個啞巴,但沒辦法忍受當一個瞎子。陳年說,你既不會瞎,也不會啞,你會健健康康。我勉強地笑了,說,我依賴眼睛而活,沒有眼睛,就不能看見美,創作美。

&esp;&esp;而你也是美的,我不想看不見你。

&esp;&esp;這多雨的仲夏夜,我沒有聽書的興致,曲起雙膝坐在床頭,人在屋子裡,卻像坐在一場鋪天蓋地的雨裡。嗚嗚——嗚——忽然在轟轟烈烈的雨聲的罅隙,揚起一串繾綣綿長的琴音,將我從混沌中剝離。

&esp;&esp;時間的河沿著脈脈的琴音往回流溯,多年以前的某個午後,不,倘躍出時間之河,俯身望,哪裡有什麼不同,何處不是場夢境,有他的所在,即是孜孜以求的仙境。

&esp;&esp;有的事情,還單單是念想,就讓我遭了好些苦厄,竟不如作真,也不算枉吃了那些苦頭。對神靈的承諾本就違心,讓它見鬼去吧。我已感覺到見不得光是這樣難過的事,我的心就不能藏著掖著,永不見天日。

&esp;&esp;要怪就怪攪弄人間的這場雨。

&esp;&esp;要怪就怪那口琴。

&esp;&esp;我伸出手,於無光處循聲摸索,摸到抵在他虎口的那支口琴,擦過他的指骨,撫上他的臉。

&esp;&esp;陳年在柔聲問著,怎麼了?

&esp;&esp;我回答他,我想摸摸,你吹口琴的時候是什麼樣的表情。

&esp;&esp;陳年就放下口琴,任我指腹在他臉上摩挲。頰邊的肌肉走向,面板的微小顆粒,這裡該是顆淺色的痣,唇有著淡淡的弧度。我傾身貼上那溫軟的弧。

&esp;&esp;陳年的呼吸頃刻間錯亂,他本能往後一退。他一定想將那個舉動當作我的失誤,他以為留出的空間能使自己的吐息恢復如常。

&esp;&esp;我並不再用身體逼近他,我還有語言可以挑破安全距離的幻覺。

&esp;&esp;你不記得了嗎?我對陳年說,在你去服役以前,就發生過了。

&esp;&esp;那時候,你也這樣驚慌,難道直到現在,你都一直認為那天我只是為了作弄你嗎?

&esp;&esp;我聽見陳年輕微吞嚥口水的聲音,他恐怕希望窗外的雨聲該再喧囂些,好使我說出的話變得含混不清,可惜天不遂他願,雨勢式微,淅零淅留,委婉得彷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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