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仙姑的大名,在京城中可謂家喻戶曉。
平日若要刻意去尋,她是難覓仙蹤。可若是遇到時疫瘟病,百姓們絕望呼號之時,她總在四處救治病人。與京中權貴之家雖有往來,亦只是扶危濟困,與人解難,不貪錢財。在人們心裡,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故而都恭敬喚一聲“孫仙姑”。
皇上早聞其名,也曾著人力邀,數次不得見。這些年因皇上崇通道教,人們聞風而動,今日這裡出真人,明日那裡出高士,不計其數,對於孫仙姑的渴慕,也就淡然了。
哪想今日孫仙姑竟不請自來,皇上自然是喜出望外,言語間十分客氣:“快請!快請!”
林淵很是意外,孫仙姑對她執意來救池野這件事很是不以為然,且她最煩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怎會願意出面作證?
回頭瞧見孫仙姑在兩列帶刀侍衛的虎視眈眈裡,從從容容地走進來。她目不斜視,一直走到林淵身邊並肩站定。雖然視線不曾交融,林淵卻如吃了定心丸,方才滿腹怒氣霎時平復下來。
孫仙姑對皇上行了個禮說道:“貧道近日聽聞池家大公子之事,心裡老大過意不去,奈何有事岔著,直到今日方得了閒兒,便來分說清楚。”
城陽王忽地說道:“皇上,臣聽家僕說過,這個道姑勸說長寧擇池野為儀賓。你一個方外之士,瘋瘋癲癲與我未出閣的女兒說擇婿之事,到底是何居心?池家人究竟給了你什麼好處?當著皇上,還不從實招來!”
皇上蹙眉看了他一眼,城陽王立即噤聲。
孫仙姑嘲諷一笑說道:“魏剻,你還是那樣自以為是。”
林淵訝異極了,孫仙姑竟然直言王爺名諱,這可是大忌。幸而郭粿見話頭波及帝王家事,早就遣散百官。
孫仙姑不再看城陽王,轉向皇上說道:“二月二十七那日清晨,貧道上山時,瞧見這位林姑娘一身是血躺在草窩裡。貧道雖醫術粗淺,卻也深諳醫者仁心的道理,便將她帶到道觀裡救治。醒後問明白,方知是池太傅家的親戚,去佛光寺禮佛時為歹人所傷。多虧這孩子機智,設法周旋,逃了出來。”
皇上微微頷首,孫仙姑繼續說下去:“池家得知女孩兒在我那兒養傷,感激不盡,三番兩次去送吃的用的。貧道喜靜怕麻煩,不許他們上山去擾,總是令其在山下等著,待童兒每日下山時取回。天氣漸熱,道觀裡有蛇蟲出沒,我便託付池公子下次來時,從城裡藥房帶些重樓來。到了四月二十六那一日,池公子如約而至,偏是我攜童兒下山去了,回去時已經夜半。池公子真有君子之風,始終在山下等待。而依妙元兩個孩兒所述,當時那惡人已在他們家裡。故而貧道可以證明池公子清白。”
林淵偷眼看時,只覺得皇上很奇怪,他幾近失禮地盯著孫仙姑看。孫仙姑臉上盡是疤瘌,他這樣眼珠不錯地看著,人家豈不是很尷尬麼?
孫仙姑卻絲毫不在意似的,說完便垂手等著。
皇上嘆口氣說道:“這一節朕知道了。方才城陽王說,你授意長寧郡主求朕賜婚與池家,此事當真?”
孫仙姑坦然承認:“確有此事。郡主胃口睡眠都不好,常年服用貧道所制的牡丹養神丸,因而熟識。近來郡主與貧道說起心中煩難,姑娘一日大似一日,事關終身大事,卻沒有母親可以來商量。貧道便說起池太傅夫婦伉儷情深,家風甚好,可為備選。”
皇上點點頭:“老太傅家風的確不錯。方才你說,除了此事,你另有冤情要訴,你是德高望重的有道之士,也會遭遇不公麼?”
孫仙姑微微一笑:“皇上,貧道說句僭越的,就連皇上您,身為天下至尊,也難免有遭人冤枉非議之時,何況我們草芥呢?貧道一把年紀,諸事都看淡了。惟有聽到有人汙衊林姑娘,卻是忍耐不得。她渾身是傷,足可證明,事發時經過了殊死搏鬥。在那樣的情形下,她還能保留證據,可見確是有膽有識之輩。若有人以此給她潑髒水,貧道萬萬不能依。”
郭粿神色一變,想說什麼又忍住了。皇上命人傳喚女醫官,去給林淵驗傷。
林淵隨著女官正要往外走時,只聽皇上問道:“仙姑臉上怎會有這樣多的傷?朕的太醫院裡倒是有不少去疤藥,去給仙姑取一些來。”
孫仙姑微微一愣,笑道:“多謝皇上好意,貧道年輕時不幸遭遇火災,這些年過去,也習慣這張臉了,不必再浪費藥物。”
女醫官仔仔細細檢查了林淵身上的傷,倒吸一口冷氣,幫她重新穿好衣裳,憐惜說道:“姑娘當時一定怕極了吧?”
宮裡能見到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