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夏一路小跑趕了出來:“姑娘,姑娘,御史臺在宮裡,咱們進不去的。”
林淵這才想起來,御史臺設定在宮中藏書樓下,一介平民,如何進得去?
她一咬牙:“走,咱們去敲登聞鼓。”
炎夏大驚失色:“那可使不得,平民敲登聞鼓要先受杖刑五十,打完不死也暈過去了,哪裡還有力氣敲鼓?”
登聞鼓原是開國皇帝設立的,本是一番好意,在朝堂與百姓之間架設一道橋樑,亦可震懾百官不得濫用權力。誰知到後來,百姓們竟連丟豬吵嘴這樣的小事也來敲鼓,令太祖皇帝哭笑不得。
再後來便強調,除非事關軍國大務、大貪大惡或者奇冤異慘,否則不得擊鼓,違者重罪。尋常百姓極少有這等事體非要上達天聽不可,漸漸地,再難聽見登聞鼓聲。
當今皇上即位不久,遇到過一次敲登聞鼓的。費了好一番功夫,最後查明擊鼓者乃是潑皮,因遭到縣官處罰懷恨在心,故意糾集一群人造假口供汙衊縣官。
皇上氣極,命令今後擊鼓鳴冤者需先受五十杖刑,真願意扛得住酷刑的,說明才是真有冤情。
此令一出,登聞鼓再也無人問津。這些年來落滿灰塵,鼓面斑駁,就連原本設立在登聞鼓旁的侍衛之位也給撤了。
林淵堅持要去:“五十下杖刑都受不住,你當我是紙糊的麼?”
炎夏連連擺手:“不行不行,大爺知道,肯定要擰下我的狗頭。這樣,你把話教給我,我去擊鼓鳴冤。我皮糙肉厚的,再打五十下也沒事。”
林淵笑道:“別胡說了。你要真想幫我,我去擊鼓時,若有人上前攔阻,你就大聲喊冤撒潑打滾,給我爭取敲鼓時間。便是要受杖刑,鼓聲此時也傳到朝堂了。”
炎夏本就救主心切,見她執意如此,便昂首挺胸說道:“好,我陪姑娘去。”
往常此時已是散朝時間,今日因著池野之事,眾說紛紜,延誤了一會。
沉寂多年的登聞鼓聲嘹亮又清晰地穿過宮闕響起來時,朝堂上烏壓壓的人群皆是一愣,面面相覷,都以為聽錯了。
登聞鼓架設得高,林淵站上去掄起鼓槌時,頗覺費力,敲了兩下後,有陳年灰塵簌簌而下,在晨陽裡起舞。
激揚的鼓聲將她心尖敲開了口子,滿腔憤懣擔憂汩汩而出,化作源源不斷的力氣湧向臂膀,她一下一下專注擊打,每一次都竭力全力。
鼓聲如雷聲大作,震撼人心,天地忽然靜寂,附近的車馬人群都模糊而遙遠,彷彿只餘下她一人,在鼓聲匯成的長河裡起舞,酣暢淋漓。
有幾個小侍衛朝著這邊跑來,呵斥著上前想要阻止她,炎夏護著林淵大喊冤枉。
鼓點愈發密集,林淵旁若無人地敲著,如痴如醉,直至精疲力盡,手裡的鼓槌被人奪去,她才停下。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殿中侍御史大夫,孟踵,林淵的舅父。
他心虛地環視四周,而後板著臉低聲說道:“胡鬧什麼!不好好在池家待著,跑出來闖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東西!朝堂豈是你一個小女子可以進去的?”
林淵站住,直直地看著他:“原來舅舅知道我寄居池府,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
孟踵老臉一紅,片刻又道:“你敲登聞鼓作甚,池家孩子不成器,將來就是鬧到抄家流放,又與你何干?”
林淵說道:“孟大人只管放心,我姓林,你姓孟,我便是捅破天,也與你無干。”
孟踵冷笑道:“好,好,既如此說,我也犯不上白操心。你自去與皇上說吧,我倒要看看,你有幾條命。”
林淵還記得初見皇宮,是那樣的威風凜凜。人在其中,不自覺就會肅然起敬。可歷經重重再看時,她只覺皇宮像一個磨牙吮血,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
她由孟踵引領著,一步一步踏上御道,穿過重重城門,穿過文武百官列隊站好的殿外廣場,向太極殿走去。
孟踵低聲道:“在門外候著,等傳你時再進。”
這麼多的人,鴉雀無聲,齊齊看向林淵。那些目光帶著探尋好奇,從頭到腳將她打量數遍。
林淵無暇顧及,來時一股子怒氣沖天而起,到了皇上跟前卻要剋制情緒,冷靜陳述事態,究竟從何處說起,她默默盤算著。
小太監喊了一聲:“傳民女林淵進殿!”
她才邁開腿,走到大殿中間,對皇上行了跪拜禮。
只聽皇上問道:“你是何人,擅敲登聞鼓,所為何事?”
“民女林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