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龍行虎步,動作迅捷利落,一看便知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廳中此時宴席已經準備停當,正中一個主桌,兩面各是四席四案。
右手四席自然是為慶雲等四位客人準備的。
而左手四席裡也已坐了兩人,此時連忙站起,由金重見為諸人一一介紹。
其中一位是高家的代表高樹生,另一位是呂文祖的庶子呂挹塵。
呂文祖虎踞一方,主要家室都在武川,沒有調令是無法擅自回洛京的,這處別館本就是由呂挹塵在照看。
慶雲正在琢磨,這正座會留給哪一位,一名中年男子便自後宅走出。
那人穿了一件便裝綢衫,雙目炯炯,虯髯倒豎,開口便如編鐘齊鳴,瞬間聚攏了眾人目光,
“很好,很好!
慶師弟和蓋師弟的傳人竟然一起到了,還帶來了一位道宗上賓。
採亭,你這小丫頭還真有些本事!”
瓠採亭頓時雙目圓睜,驚道,
“呂師伯!您怎麼,已經回京了?
聽說魏王駕幸嵩山剛剛啟程,難道是太子發了調令?”
“哦?瓠姑娘的訊息倒是靈通。
魏王幸嵩山祭太平,不過近日之事。
太子哪裡有此時召邊關武臣入京的道理?
只是我不想耽擱門中大事,便於昨夜秘密回京了。”
祖𣈶之雙眉一鎖,心下暗道:外駐武臣擅離值守,私自入京,按律當斬啊!
這呂文祖此時毫不避諱,那必是存了逼迫在座諸人表態的心思。
要麼從他,要麼可能就此被限制行動。
果然,呂挹塵馬上接過了話頭,
“家父此番回京乃是絕密,出面宴請諸位同門實是出於一片赤誠。
門中大事在即,不知道諸位師兄師姐,可已意有所屬?”
瓠採亭搶先雙拳一抱,已是應道,
“家師早有吩咐,當為呂師伯馬首是瞻。”
祖𣈶之本來就是外人,無需發表意見,低頭捉杯去倒酒。
酒色殷紅,卻是在中原甚是稀罕的葡萄釀。𣈶之此時尚不識得,於是輕輕地晃動酒盅,仔細辨認酒的色澤和零星漂浮的果肉,彷彿正在研究這種果香馥郁的醴釀究竟是用何原料發酵。
“我,我本來就是人質,沒什麼意見。”
殷色可將右臂放在案上,託著香腮,目光似是十分幽怨。
於是呂挹塵熾熱目光就跳過兩人,落在了慶雲身上,充滿了期冀。
而瓠採亭的一汪秋水也脈脈望來。
在這半邊瑟瑟半邊紅的注目禮下,慶雲竟似全然未覺,
“陳叔他應該已經先我們到了洛京吧?
我這次隨師姐北來,本就是為尋陳叔。”
“哦?陳道巨也來了洛京?”
呂文祖捋起虯髯,顯然對這個訊息頗為警惕。
採亭噢了一聲,頷首應道,
“陳師叔確是來了,不過他還有些私事需要處理,恐怕一時間不會現身。
師叔他已對我透露過,這些年師叔深居簡出,連門人也沒收一個,甚至沒有教授兒子劍法,本就沒有資格來爭這個檀君的位置。
師叔認為,只要新任檀君能給當年事一個交待,他便沒有意見。”
慶雲此時不免納悶,這些話師姐為什麼沒有早說,卻要緊趕慢趕地先帶他來洛京?
他正想追問,只聽哎呀一聲,採亭不小心碰翻了酒盞,灑了一身春紅。
這樣的小尷尬對於女子自是有些不雅,採亭帶著一臉羞窘忙不迭地退入了內堂。
𣈶之心下雪亮,搖頭暗忖:這個四妹啊,當初只因慶弟代表慶陳兩派的身份便將他搶先匡來。
此時眼見露了馬腳,便借個理由避開慶弟詢問。
哎,看來我當時並沒有看錯。
不過,如果僅是如此,卻也惹不出什麼大事。
我只要平平安安等到陳叔,將慶雲交到他身邊,事情便算是了了。
這時門外有小廝來報,說是孫祭酒已經到了。
呂文祖趕忙起身迎了出去。
來人名叫孫世元,雖然不過三旬年紀,但輩分卻很高,是檀宗外門五祭酒之一。
蘇張孫龐田,這五家外姓都出自昔年鬼谷門下。
孫氏一脈,源出孫臏,世代都在軍中為將,此時的宗支便在鮮卑望族慕容氏帳下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