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兄孫世元主要負責家族內務招呼江湖往來,老二孫紹卻是手握重兵的一方守將。
呂孫兩家聯手,莫說是爭一宗掌門,恐怕就算生得覬覦天下之心,也未嘗沒有勝算。
呂家此時已經聚攏了這般實力,其實根本不需要幾個後生晚輩表態。
呂文祖用意拉攏這幾個年輕人,只是為了讓他們站個場子,畢竟這幾個年輕人身後,都是在檀宗頗有分量的中立勢力。
所以慶雲,殷色可給出的含糊答案,呂文祖才不會放在心上。
他仍然熱情招呼眾人入座,待採亭重新換裝入席,便將主菜陸續抬了上來。
每人案上都擺了一尊獸紋銅簋,簋上有蓋,一隻饕餮踞在蓋頂,巨口賁張,看得人頓時便生了食慾。
那簋蓋的縫隙裡偶爾噴吐出一些蒸汽,想來其中是一些帶湯食物,仍在沸騰。
此時銅簋自然通體滾燙,是碰不得的。
但呂文祖已經是饒有興味的向大家介紹,他在武川是如何採辦了鮮卑山的老參,河西的枸杞,與這敕勒川的鮮羊腿燉煮了一天。
說道那酥軟的口感,只講得眾人牙根痠軟,恨不得馬上就能拎出羊腿咬上幾口。
再講到那馥郁的肉香,聽者的口水更是在舌下滴溜溜打轉,但都不好意思吞嚥發聲,只能一個個揚起脖子,看似聽得津津有味,其實是為了放鬆喉嚨讓津液流入腹中。
這生津入腹人更飢,眼見眾人的眼睛都快憋紅了,怕是一開席便能如饕餮般活吞了整條羊腿。
呂文祖覺得這銅簋也該冷卻得差不多了,便喚下人用竹夾去蓋開席。
第一個揭開蓋子的,自然是孫祭酒面前的銅簋。
孫祭酒眉目早笑得咪在一處,提起雙箸,食指不停抖動,顯然十分期盼。
可是就在那饕餮銅蓋掀開的瞬間,孫祭酒驀然間面色驚變,兩根象牙筷子啪啪地被先後抖落在地上。
只見那簋中緩緩探出一隻雞頭,雞冠輕揚,在腦門正中還頂著一張綢布鬼畫符,一雙突出的雞眼緊緊地盯住孫祭酒,竟然咕咕長鳴起來!
那聲音是撕心裂肺,久久不絕。
呂文祖一驚,伸手拂開自己案上銅簋的蓋子,果然也是一隻雞頭,昂首哀嚎。
從熱湯裡冒出一隻會打鳴的雞頭,這是何等詭異的場面?
殷色可瓠採亭兩個女孩是齊齊變色,簌簌抱頭,慶雲也直驚得手足無措。
只有𣈶之正色掀開蓋子,抓住簋中雞頭,直接拎了起來,那雞頭下裹了一隻胃囊,只留了一個氣口,胃囊的內側似是被人埋入了包銅的竹片。
銅蓋壓住的時候,那胃囊定是癟氣的,一旦有人移去銅蓋,那幾根包銅竹片便會彈起將胃囊撐開,透過預先掏空的雞頸吸入空氣。
在經過改造的氣口下加了一個類似竹哨的結構,故而能發出尖銳的叫聲。
在座的都是習武之人。
尤其是諸位男士,見𣈶之藝高膽大,已是圍攏過來,看他一邊拆解,一邊講說,戳穿眼前鬼蜮伎倆。
兩個女子雖不敢看,但也都豎起耳朵偷偷聽著。
呂文祖聽明所以,一聲冷哼,扯下那道綢符,向𣈶之問道,
“祖少俠,你是道門中人,可識得這道鬼符?”
𣈶之瞥了一眼,不屑道,
“這只是一道尋常的催命符,並無宗派可言。
我雖在道門,對這些唬人的把戲,卻也是不信的。”
“催命符,崔命符?
難道這是崔家搞得鬼,來尋我們晦氣?”
呂文祖雖然沒有開始徹查下人,但他也知道對方既然能在自己的地盤搞出這麼大的動靜,必然是有強大的幕後黑手操縱,不會落下明顯的馬腳。
而他剛剛從武川回來,一時半晌甭想摸出什麼端倪。
於是遞了個眼神給孫祭酒和自己的兒子,這兩個人一直待在洛京,如果有人刻意想給自己好看,他們應該會比自己多嗅到些風聲。
孫祭酒一聲冷笑,
“雖然眼下沒有證據。
但有膽子,有能力,有動機做這件事的,想來也只有崔家了。哼,催命符!
我倒要看看他怎麼催……”
孫祭酒話音忽然含糊起來,繼而逐漸凝固,凝固成黑色的血塊,從五官裡溢了出來。
話語最後的那幾個音,似乎是要說“我的命……”,
但那聲音嗬嗬然就像出自一個溺水者最後的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