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二年,七月十七日,榮朝皇太后崩。
江凌安手中握著那封紅標信筒彷彿被霜雪凝固了一般。
那是在這個世界上,自父母病逝之後,最疼愛江凌安的外祖母。
顧檸與江凌安自幼相識,深知江凌安與太后情深,嘗試著安慰道:“將軍,太后年逾古稀,算得上是喜喪,您……”
江凌安這才像是回過神來,將信筒收起,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抹了把臉,“我知道,我只是……”他轉身看著顧檸,眸中霧氣氤氳,“我安排一下,你……我安排一下……”
凌月見江凌安竟是語無倫次起來,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一隻手,那是江凌安教會她的動作,可安撫人心,“將軍,您還好嗎?”
江凌安機械地擺了擺手,瘸著腿走到一處案桌旁坐下,一隻手掌撐著額角,閉了閉眼,又倏地睜開,吩咐道:“顧檸,明日我回京城一趟,我自小受太后疼愛,不敢失了這份孝心,凌州大營,就交予你……”
顧檸面色肅然,連忙朝江凌安走近了幾步,道:“將軍放心,末將定不辱命,誓死守衛凌州城。”
江凌安沉重地點了點頭,又將眸光落在凌月身上,“你……”
凌月睜著一雙明媚眼眸怔怔望著江凌安,認真道:“將軍放心,我會好好和阿蘭待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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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江凌安在兩名守將的攙扶下跨上馬準備出發,顧檸正立於馬前聽他吩咐,便見雲飛翎領著凌月匆匆走上前來,阿蘭亦緊隨其後。
江凌安勒住馬韁待人走近。
雲飛翎抬手遞與江凌安一個小瓷瓶,“將軍,此去昀京路途遙遠,恐傷口感染,須得注意及時清洗,還請帶上這瓶藥膏。”
江凌安伸手接了,道了謝便要出發,又見雲飛翎似還有話說。
“將軍,在下近日或將返回昀京,意欲帶凌月隨行,請家父瞧瞧她身上的蠱毒。然我一介未婚男子,不擅照料稚子,勞煩將軍准許阿蘭一同前往。”
江凌安聽得此言,神色隱約染上一抹不易察覺的詫異,“但聞雲老先生精通醫術,卻不知還善蠱毒。既有著這麼個機緣,凌月若是願意同你前去,我自是沒有意見。”
江凌安視線觸及阿蘭,面上略顯遲疑,尚未償言明,雲飛翎似已洞察他的顧慮,遂以言語寬慰,“將軍無須多慮,在下稍後便前往凌州城內的四方醫館,求一名坐鎮大夫前來軍營相助。”
江凌安稍作思索,旋即應下,遂勒住馬韁,並兩名親衛策馬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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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朝,昀京,驚雲山莊。
莊主雲鶴祥正伏在書房的書案上寫著什麼,老管家敲門進來,眉梢染了喜色,“老爺,二公子回來了。”
雲鶴祥落筆的手一頓,筆下的宣紙上浸了一大塊濃墨。旋即,他將手中的筆擱在了書案上的一枚青白瓷筆山上,站起身來。
老管家打量著雲鶴祥緊繃的麵皮,斟酌著字詞,“老爺,二公子還帶了人回來。”
這話讓雲鶴祥緊繃著的麵皮有了點鬆動,他微微一怔,偏頭覷著老管家,“帶了什麼人回來?”他捋了捋銀白長鬚,微眯著眼,安排道:“將人帶去廳堂。”
興許是老管家面上的喜悅之色感染了雲鶴祥,他轉身去往廳堂的路上步態輕盈,眉間眼角皆是笑意。
雲鶴祥理了理方才伏案寫信時稍皺了衣袍,這才推門進了廳堂。
老管家正託著小茶盤在一旁奉茶,抬眼見了雲鶴祥,朗聲道:“老爺來了。”
廳堂之內,坐榻上坐著三個人,正是雲飛翎、阿蘭,以及凌月,聽見老管家的提醒,紛紛站起身來朝著雲鶴祥行禮。
雲鶴祥掃了一眼雲飛翎身邊那名的年輕女子和一個……女童,面上不自然地流露出一抹欣慰之色。隨即又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斂去了顏色。
雲飛翎大步走上前去,向雲鶴祥表明了來意。
雲鶴祥耐性聽他說完,面上剛染上不久的一點淺淡的喜色倏地消散。他一甩袖袍,冷哼一聲,便轉過身子背對著雲飛翎。
老管家見狀,忙張羅著將阿蘭同凌月安排至客房休息,領著二人出了廳堂。
去往客房的路上,凌月的耳畔隱隱傳來雲鶴祥同雲飛翎的談話。
雲鶴祥:“若不是為了這個孩子,你打算何時再進我驚雲山莊的大門?我還當你是攜妻帶女歸來拜見垂垂老父。”
雲飛翎不答,卻是提起袍擺跪在了雲鶴祥面前。
這一動作著實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