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有愛美之心,也為著在一行道長面前留幾分仁義,仗義執言,叱責辛家兄妹蠻橫,又叫打人的給李家女眷道歉賠不是,再把人家的鏡子給賠了。
辛盼珍自然驕傲著不肯,好在都沒較真,辛二便點了個大丫鬟頂罪,同著二皇子的面拿一千兩銀子交在紅瑩手中。
如此公允,就連一行道長也不禁稱讚,文姝繫了披風來謝恩公,盈盈下拜,低垂的眼睫上還掛著淚,抬起頭來,一雙紅彤彤的眼睛裡滿是怯懦。
這樣嬌滴滴的姑娘,豈會招惹辛盼珍那個女蠻,天可憐見,若不是今日撞見了自己,這姑娘定是要被辛家的人折磨死。
二皇子搖頭惋惜,與一行道長一起離去,出了日新樓,剛踩上杌凳,遠遠就瞧見了李鶴楨的人影。
“南燭。”
二皇子笑著喚李鶴楨小字,愈顯親切。
他才賣了李家的好人情,正愁沒個告知呢,轉臉兒就撞見正主了。
李鶴楨在外頭徘徊,為的就是等他們。
先前跟著走到日新樓雅間的臺階上,聽見裡頭熱鬧,本是要上去瞧瞧情況呢,又看到一行道長與二皇子兩個,辛二也在,辛家那丫頭確實厲害,他怕自己冒然過去,非但護不住文姝,再惹怒了辛家,日後臉上也不好看。
猶豫再三,他才下樓到街上來等,無論是辛家兄妹先出來,還是二皇子兩個先出來,他只當路過撞見了,不知情,大不了賠罪討個不是,好賴不影響親事。
“二爺t。”
李鶴楨拱手見禮,又和一行道長問好。
賣巧的話二皇子不方便說,一行道長自為其代勞,跟前的小道童不忘一糕之恩,誇大了描述文姝受了如何如何的重傷,怨怨自哀,“小辛施主總是這樣,她手勁兒大,上回罵我是牛鼻子,揪著我的發攥兒,差點兒沒把我薅禿。”
雖是小孩子的埋怨,可聽在有心之人耳朵裡,卻每一句都變了意思。
李鶴楨方才心裡還埋怨文姝兩句,怪她多事兒,怪她無端地激怒辛家那潑婦作甚,可才聽了一行道長與二皇子都覺得辛盼珍蠻橫,更遑論一個小道童都嫌她。
文姝是跟在他身邊的人,溫柔小意,最是乖巧,府裡旁人欺負了她,她最厲害的本事也不過是抹著淚來找他告狀,吵架拌嘴是從沒有過的。
再想到這些日子在辛盼珍那兒受到的委屈,李鶴楨心裡早就有了偏頗,他又再謝,做羞愧狀,別過面道:“也不瞞二爺與道長,那女子確是我府中女眷,辛家小姐性子急些,這其中必有誤會,二爺幫著她解圍,竟叫我不知如何來謝二爺了。”
李鶴楨沒明說文姝的身份,也好不叫人拿了話把子。
三人心裡通透的跟個明鏡似的,二皇子客套兩句,如今李鶴楨統領天璣營,管著京都城裡所有的兵,要與他單獨吃酒,莫說是他了,就是太子來了,也不敢。
父皇的身子一日好過一日,其中有身畔老道的功勞,誰又知不是殘燈復明,迴光返照之意?
二皇子自己個兒是不信這些的,什麼亂七八糟的和尚道士,不過是弄虛作假、糊弄世人的把戲,比起修行煉丹,他更信實拿在手裡的權勢。
比起求什麼虛無縹緲的長生不老,他更願與李鶴楨交好,也有益自己在朝堂的勢力。
“謝什麼,我不過是實在看不入眼,我那表妹,也忒過分了些。”
二皇子話裡一派正氣,順勢踩了辛家,好挑撥李鶴楨與平南侯府的關係。
如滴水入油鍋,濺起李鶴楨心頭所有不滿,此伏彼漲之下,連帶著文姝的那點子小把戲也無從輕重了。
李鶴楨道別二皇子與一行道長,並沒有再去日新樓,而是真如他藉口的那般,往六部衙門忙公差去了。
下了職家去,果見文姝可憐巴巴地坐在那裡等,一瞧見他,眼淚跟斷了線似的往下落,她肩頭有傷,披著的大袖不好動作,不願叫他看到眼淚,索性自欺欺人,拿帕子遮住臉,卻掩不住難以自抑的抽噎聲。
珠簾散下,李鶴楨只看她一眼,仍舊洗漱更衣,抹眼淚的那個哭了一氣兒,等不來他,偷偷放下帕子觀望,頭一眼就瞧見他就坐在小几對面,換好了常服,手裡在翻看她這幾日看的閒書。
“叫我死了算了。”
文姝忽然又哭,腳下用力,往小几底下去踢。
踹人的那隻腳被他捉住,李鶴楨合上書頁,赫然顯見上面的“四知貼”
三個字。
“怎麼看起這類閒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