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舞尋覓了5年,花了好大工夫,只找到了一朵這樣的花。”他從懷裡掏出一朵碩大的冰熒惑花給昆天王看。那朵花開得茂盛,幽幽的藍光在黑暗中閃耀。
看著大合薩如同稀世寶貝一樣捧著那朵花,我不免有點內疚,我早知道在什麼地方能夠大把地找到它們,卻始終沒有告訴過這個對我很好的大胖子。
“那就開始吧。”我叔父往後一靠,即害怕又嚮往地說。
大合薩向我招了招手,要我上前去幫他。他的手法我已經很熟悉了,於是將那些硫磺、茱萸、青木香、麝香、硝石等藥末等分,碾為細末,然後五彩斑斕地在一個多格的青銅盒子裡擺放開來。一些藥末很香,處理另一些藥末的時候則要小心,它們可能有毒,會腐蝕衣服和面板,另有一些拿它們的時候不在心裡默誦密咒的話則會讓你產生可怕的幻覺。
昆天王好奇地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他的好奇超過了普通人對薩滿的秘密法術的好奇。大合薩則閉上眼睛,按照薩滿教的修煉法則,他需要尋找散佈在大地上和低空裡的妖靈,和那些彌散的精神力合為一體,但他遠離此地良久,與那些精神聯絡的細線就變得微弱而不可靠了。在大合薩滾落的汗水裡,冰熒惑花的光芒開始放大如融化在殿裡的月光,我叔父沐浴在這暖洋洋的光裡頭,他的臉彷彿靜悄悄地發生了變化,在那光裡變成一個溫暖的、好奇的,眉頭舒展的青年。
五彩的藥末發出嘶嘶的聲音,無火自燃,一格一格地爆發出不同色彩的轉瞬即逝的火焰,每一種藥末代表著大合薩聯絡上的某一種力量。這些火焰帶著刺骨的冷氣。我雖然無數次地看過大合薩表演他的幻術,但這次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後退了一步。
一個又一個朦朧的身影就在黑暗的大殿裡,在昆天王身後浮現了出來。我可以看到一個扶風族貴婦裝束的女人、幾名幼小的孩童,她們匆匆忙忙地現出形來,似乎帶著快樂又急不可耐的神情,投身而入呆坐在那裡的昆天王的懷裡。
還有用披風裹住一身鐵甲和血的公子壽,他的頭還在脖子上搖搖晃晃,他闊步而出,在父親面前跪下。他的頭無力地掛在胸前,向上翻著眼睛,好像對著父親說著什麼嚴肅的話題。他們的話語頻率又急又高,甚至高過了蝙蝠的嘯聲(我從古彌遠那裡學到了如何去聽動物的語言)。
“這些是幻覺還是真的亡魂?”我害怕得兩手冒汗,偷偷地扯了一下大合薩的衣角問他。可這個胖子只是曖昧地微笑著。
我聽不到那些陰魂的話語,但從昆天王那飛快轉動的眼珠,他的嗓子眼裡冒出的虛幻的對話,他可以從那束光看到和得到更多的東西。他在那兒嘆著氣,快樂地呻吟著,伸手去撫摩他那些死去的親人們,但就在他們的手相交的時候,他卻突然做出了一個拒絕的手勢。
一眨眼的工夫,他又回覆到蒼老,茫然,不知所措地緊緊地抓住手裡的鑿刀的樣子,他又重新置身於我們這個真實的世界裡了。他帶著猶疑地挨個看了看我和大合薩,然後伸出一根手指撫住蒼白的額頭,用微弱的聲音說:“我以為我回到了過去——”
他頓了一下說:“只有荒墟之神才知道我有多麼愛他們。可是我只能選擇其一,不是嗎?”
“我們只能二中選一,非此即彼。”大合薩附和著說。
我叔父昆天王徹底地清醒了。他轉過碧綠的眸子直勾勾地看著我,如同我外公老蠻舞王一樣,在估算我的價值。不過,老蠻舞王最後沒算出來就掉進河裡淹死了。昆天王會怎麼死,死得有多快,我就不知道了。我們互相眨巴著眼睛看著對方,計算自己關注的東西。
“怎麼處置你還真是棘手。”瀛臺寒回直言不諱地對我說。他從座位上低下頭來看我,就像一條毒蟒低頭審視腳下的獵物。獵物看上去是隻幼小的兔子,它心存疑問,這樣的東西是否值得它出手。要是在往常,即便它不餓,也會為了滿足殺戮的慾望而揮下它的利爪,此刻讓它拿不定主意的必定還另有原因,
瀛臺寒回在他的鐵甲裡捏了捏拳頭,突然問道:“大合薩想收你當弟子,他說你會成為好合薩,你怎麼想?”
老師說過,擎梁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現於野而目不瞬,這才是當一個君王的本色,但我還是嚇了一跳,不由得轉過頭去看大合薩,看見他垂眉低目,坐在那兒不動。
我猜這就是瀛臺寒回不著急殺我的理由。大合薩確然踩在了兩條船上,他即試圖效忠昆天王,又試圖保下我的性命。可這不是我想要的東西啊。
我裝出一副使勁思考的樣子。我看著瀛臺寒回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