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久寧拖著有些瘸的腿慢吞吞挪進屋子。
月色傾染,照出垂花門下一地梨花影,碎的同琺琅彩繪。
陳素念站在屋簷下攥緊帕子。
越褚沂竟然親自送溫久寧回來,憑甚莫?強烈的不甘和嫉妒燒得陳素念面頰扭曲,待對面人影都走不見後她方才緩緩吐口惡氣。
“娘子。”小蝶害怕地縮緊腦袋。
陳素念沒好氣瞪她眼,“我叫你打探月華洞的事如何?”
“奴都打探好了,再過三日恰好有雨。”
陳素念滿意頷首。月華洞乃是姑蘇頗負盛名的眷侶之地,多少才子佳人於洞內結緣,當然最打緊的是月華洞內每逢下雨便出現難得一見的虹橋不可謂不壯觀。老人常道見虹橋者能有生生世世的緣分,陳素念特請小道士算出將現虹橋的日子。
打定主意的陳素念扭身去正院找陳春花。
月色如緞靜謐淌在地上,連帶著窗柩紙上凝著細膩霜花。分明是春意盎然的月份,入夜卻涼得很。
溫久寧睜著雙眼望向床榻頂的雕花。
她,在這般安謐的夜裡失寐了。
白日裡血淋淋的一幕還歷歷在目,她覺得自個沒用極。身為皇室的儲妃豈能被這嚇破膽,可是她閉上眼心就是跳得慌。分明在長安的時候都沒遇過刺客,來趟姑蘇甚莫稀奇事都遇著。況且越褚沂以指腹擦去下頜血漬的那剎——冰冷殘酷。溫久寧腦海裡不由自主浮現出這兩個詞,這般的越褚沂若是明軍能開疆拓土——可若是暴君?
溫久寧翻個身,免不得想起祖父。
倘使祖父還在,她不必孤零零南下尋夫,仍舊是長安城裡最幸福的女郎。
大早上溫久寧醒來,雙眼腫的像核桃。她拿冰塊敷了半晌也消不掉,偏生今兒要重新搬回越府必須得出門。溫久寧蓋個帷帽,很是不自在爬上車輿,豈料陳春花拉著她的手去寬敞的寶轎內坐。
“怎在轎內也不摘帷帽?”陳春花好奇道。
溫久寧臉色發燙,“昨夜沒歇息好面色太差。”
“你這孩子。”陳春花愛憐地拍拍溫久寧手背,“恰好素念同我說道過幾日去月華洞玩,你和阿沂一道去。”
溫久寧連忙擺手,“不了。”
她就是因為越褚沂才睡不好的怎麼可能自找煩悶。
“你和阿沂都是好孩子,多結伴玩玩也方便培養感情。”
陳春花拍案定音。
不論溫久寧如何推脫藉口,陳春花鐵了心將溫久寧綁上越褚沂的車輿。她信誓旦旦保證此次出遊越褚沂定會履行未婚夫的職責。三日後,溫久寧是由陳春花推著上了去月華洞的車輿。
梨花香和暖氣撲面而來,溫久寧一腳蹬上,正對越褚沂側目打量的冷眼。
溫久寧清咳聲,“借過。”
越褚沂沒動。
溫久寧憤恨瞪過去。再不讓開別怪她踩他腳上。
陳素念笑著打圓場,“溫娘子來我這邊坐罷。”
陳素念特穿著新做的翠色襦裙,髮間兩對玉蘭簪子遠遠望去格外聘婷,她含羞挨著越褚沂坐下。
溫久寧兩股尚未坐熱車輿又擠進個人。
餘冠笠今兒打扮得格外花枝招展,玉面綢緞金色發冠哪哪都帶著價值不菲四字。他搖起摺扇,“陳娘子請我,我自然卻之不恭。”
溫久寧頷首算過打招呼。原還算寬敞的車內登時擁擠起來,她不得不縮著肩膀避免捱到人。奈何餘冠笠很不長眼地朝她擠!
餘冠笠每蹭一步,溫久寧離越褚沂近些。直到車軲轆卡到石子,溫久寧頭一歪跌到越褚沂懷裡。
湧入鼻腔的是清冽的松木香,溫久寧大驚。
這廝定然要罵她藉機揩油。
果不其然,越褚沂眉頭緊鎖,“滾。”
溫久寧:!
她氣沖沖站直身體,暗自發誓再有顛簸她寧願摔地上也不靠著越褚沂。
餘冠笠瞧出二人不對付,輕笑聲體貼提出和溫久寧換個位置。如此一來溫久寧一面是靠板一面是餘冠笠,即使她坐立不穩也不會砸到越褚沂身上。
善意的解圍登時讓溫久寧面露感激,她早就不想挨著越褚沂坐了。
餘冠笠有一搭沒一搭聊著,“溫娘子在北方的時候也見過虹橋麼?”
“自然見過。”溫久寧想起頭回見虹橋大抵在八歲,小半個彎彎美不勝收像足宮裡御賜的琉璃碗。
“你可知曉月華洞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