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送去的還有兩隻白貓、一籠金絲雀、一籠相思鳥。他們被領到景山半山腰的一所屋子裡,那屋子窗戶都釘得死死的、糊得嚴嚴的,誰也看不見裡面的景況,但他們都知道,裡面關著與貓、鳥同命運的殉葬人。
費耀色他們快要離開時,忽見一名總管太監領人匆匆走來,對看守的衛士說了幾句什麼,衛士便進到屋裡,不一會兒押出一個神志昏亂、衰弱已極的宮女,來人便把她半攙半拽地帶走了。費耀色幾乎跳起來,因為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宮女就是容姑!
焚化禮上,費耀色也仔細辨認過,殉葬眾人中確實沒有容姑。他留心打聽,一個偶然的機會,上司們閒談中透出內情:太后身邊的蘇麻喇姑稟告太后,說容妞兒曾犯有過錯,不配殉葬,又說她疑惑容妞兒不是旗下姑娘,那就更不配隨大行皇后去了。太后立命查究,很快查清了底細,容妞是冒名頂替的奴婢!皇上大怒,把容妞原主家夫婦斬首示眾,容妞沒有留在宮裡的資格,給攆出去了。
“……她出去以後的事兒,就再也不知道了……”費耀色說到這兒,神色突然有些慌張,趕緊小聲說:“來人了!……有了容姐姐訊息,早早告訴我!……““費耀色!〃隨著這聲大喝,一個頭目模樣、眉毛粗重的人快步走了過來,一把扳住費耀色:“不許跟奴婢下人搭話,你又忘了!你調的鷹呢?飛啦?怎麼跟上頭交差?混帳東西!〃他怒衝衝地抬手就是一鞭子。
費耀色抬胳膊護住頭臉,鞭子抽在他的背上。他直跳起來,大哭大喊:“她丟了帕子問我見到沒有,也怪我嗎?鷹飛了有什麼稀罕,三阿哥要我撒開來調馴的,不信去問三阿哥,幹嗎打我?嗚……誰不知道我費耀色是尚膳監養鷹鷂處年歲最小的當差人,你雷公打豆腐,專揀軟的欺負啊!嗚……”他故意把自己當差的處所詳細說出來,偷偷對夢姑眨眼,大聲哭叫著。
一聽三阿哥三個字,頭目先就軟了,可又不肯立刻低頭,故作不耐煩地說:“別哭了,我不打你就是。可你撒了鷹,飛跑了怎麼辦?海東青啊!我也得跟著受罰!〃費耀色歪著頭不屑地瞪他一眼,轉身對天空打了個尖而響亮的唿哨,那隻遠遠地落在大松樹頂端傲然雄視的鋼灰色鷹,展開雙翅,〃呼〃地飛了起來,在他們頭頂盤旋了兩圈,輕輕落在了費耀色肩上。
“嗨、嗨,好小子!〃小頭目高興了,連忙向費耀色表示好意:“算我打錯了,請你喝酒行不行?把你這手教給我……”小頭目摟著費耀色的肩膀,兩人向南走了。
夢姑對費耀色的背影看了好半天,慢慢走回侍女室,心裡高興得亂哄哄的。親人!同胞妹妹!活著,逃脫了可怕的無情的火,活著!她想跑、想跳,想扯開嗓子大喊大叫!但她什麼也不能做。她躲進侍女室的一個小小的、昏暗的角落,面向冰涼的牆壁,先把滾燙的雙手貼上去,接著又把火熱的面龐貼上去。她興奮得心裡難受,對著牆壁輕輕笑著,淚珠撲簌簌直滾下來。她的暗黑如墨的心裡,透進了一絲希望的光亮。
她的女主人此時心裡卻涼了半截,因為太后不肯把冰月還給她。太后微微笑著,慈祥得使你不能有一點不滿,說出的話,即使反對的人聽了也不能不連連點頭:“……我老了,就喜歡孫子孫女們陪著我,看他們玩耍聽他們笑語,也是晚年一樂呀!小冰月最惹人愛了。前些日子我受風寒,門窗緊閉著防風吹,冰月倚在我懷裡說:'皇阿奶冷,所以怕風,對嗎?可是風也怕冷呀!'我問她風怎麼會怕冷呢?她挺認真地瞪大眼睛說:'風要是不怕冷,為什麼也喜歡往人懷裡撲?'你看看!……”她說得滿臉綻開了笑紋,撫了撫頭髮說:“多乖的孩子!我這當阿奶的,怎麼捨得身邊少了這麼個寶貝喲!〃安王福晉只好陪著笑,心裡卻有點發酸。太后好象看透了她的心思,又說:“還有一層,你一定想過了。冰月已是公主,名分一定,不好降尊了!……”那拉氏連連點頭。這時太監稟告安親王求見,莊太后笑了,說:“果然來了,進來吧!〃嶽樂進宮,一見妻子在座,先就沉下臉,向太后跪安後,便向福晉說:“你回去吧。〃福晉還想對丈夫唸叨幾句,要討冰月回府住幾天。嶽樂面色很難看,根本不想聽她講話,立刻阻止她說:“我有正事謁見,你在這裡不便,快向太后跪辭。〃福晉雖然滿心委屈,還是聽話地向太后跪安。太后一直微笑地望著他倆,聽他們說話,見福晉告辭,也沒挽留的意思。
福晉剛走,嶽樂就急忙說:“太后,皇上仍是不肯相見。
不過今天有所不同,有一小沙彌來傳皇上聖意,命我來見皇太后,說皇上有事委託了皇太后。〃莊太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