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啦!……”福臨暴怒地一腳踢開皇后,皇后〃哎喲〃叫了一聲,福臨全然不顧,向李國柱吼道:“你敢遲延,朕先殺了你!〃李國柱雙手捧著御用腰刀,抖抖索索地跑了出去。董鄂妃從寢宮衝出來,猛地跪倒在皇上膝前,雙手抱住福臨的腿,哀聲求告:“皇上,皇上,你不能啊!……”福臨一哆嗦,驚訝道:“你!……”他怎麼也沒想到,董鄂妃會在此時此地突然出現在他眼前!他又驚又痛,彎下腰,雙手扶住了滿臉是淚的烏雲珠。
“陛下,佟家姐姐是皇子生母,於皇家有大功,無論如何,罪不當死!妾妃待罪多日,今天陳請處分。皇上若處置佟家姐姐,就讓妾妃替她擔待了吧!〃董鄂妃說罷,朝福臨一叩頭,站起來轉身就走。福臨伸手沒拽住,她已急急忙忙跑出了殿門。福臨大聲一喊:“烏雲珠!……〃殿外黑沉沉的夜色裡,回答他的只有〃橐橐橐橐〃急促的木底鞋的敲擊聲。福臨驚呆了。皇后這時已由地上坐起,大腿側被福臨那一腳踢得很重,她一手悄悄地撫摸著傷處,重新跪在皇上面前,含淚道:“皇上,看在我們姐妹的分上,饒了康妃吧!……”福臨當然聽得出〃我們姐妹〃是指她和皇貴妃,也發現了她輕輕撫腿的動作,知道自己踢重了,心裡有些後悔,臉上怒氣稍稍減退了幾分。宮女、內監們全都跪下了,同著皇后求情。福臨板著臉,並不作聲。沉重的空氣壓得人無法呼吸,只有窗下那金色的西洋自鳴鐘〃滴答滴答“響個不停。
李國柱滿頭大汗地跑了回來,一進門便跪倒在地,雙手高舉著那柄閃著寒光的腰刀,上豈不接下氣地報告說:“稟萬歲爺!奴才與當值侍衛趕到景仁宮,皇貴妃娘娘不知怎麼也在那裡,護住康妃娘娘,不準用刀,說要是動刀,就連她一起……奴才們不敢造次,特來複旨。”“佟氏呢?〃福臨狠狠地問。
“康妃娘娘跪地領罪,要奴才轉奏萬歲爺,說她死不足道,死不足惜,只求萬歲爺……她求萬歲爺親自動手殺她,她說她死而無怨……”半晌,福臨不言語,大家都提心吊膽,誰也不敢抬頭,只靜靜聽著,不知會是個什麼結果。
“皇貴妃為什麼不回來?〃誰也沒想到福臨接下來問的是這麼一句話。
李國柱並不知道皇貴妃剛才也在坤寧宮,所以對〃回來〃二字有些莫名其妙,但他一點不傻,立刻稟道:“萬歲爺,奴才離開景仁宮的時候,皇貴妃娘娘和康妃娘娘正摟在一處,抱頭大哭呢!〃福臨一時辨不清心頭滋味,既感慨,又讚歎,又是憤恨,又是疼愛,酸甜苦辣,攪成一團。他長嘆一聲,朝著正殿中的寶座,慢慢地坐了下去。
——三——
京師各門貼出了罷親征的聖諭,恰似一劑涼藥,混亂局面很快平息下來。跟著,朝廷封達素為安南將軍,帶領索洪、賴塔兩員大將率師南下增援,阻擊鄭成功,京師就完全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和繁華。
長街上人來人往,又變得熱鬧了。
遠遠走來兩個人。前面一個穿了件顯然不是他自己的肥大長衫,人幾乎被淹沒了,卻挺胸凹腹地邁著灑脫的步子。不管他怎樣強打精神,也掩不住那一臉菜色和深陷的眼窩顯示出的貧寒。後面一個短打扮的傭工,打著一袋米,亦步亦趨地隨著,搖搖晃晃。
傭工一翻肩膀,把米袋放在路邊,大口大口地喘氣。
“你怎麼又歇下來了!〃穿長衫的跳著腳大聲嚷叫。
“唉,實在對不祝讓小人再歇口氣。〃傭工低聲下氣。
“歇氣,歇氣!象你這麼幹活,什麼時候才能到家!〃穿長衫的喊叫得更兇,招得街上行人和閒漢圍上來看熱鬧。一個高大的穿灰紬袍的漢子分開眾人,問:“這是怎麼啦?〃瘦骨伶伶的傭工身軀單薄得象塊木板,眼淚汪汪地連連說好話:“小人不好,小人不好,誤了大爺的事!實在氣力不佳……”僱主瞪他一眼,沒好氣地說:“沒力氣就別拿這份腳錢!〃一看穿灰紬袍的漢子高直的鼻樑兩邊閃動著一雙炯炯虎目,氣概不凡,大有愛管閒事的勁頭兒,他連忙解釋說:“大爺,我僱他扛米,可他倒好,三步一停、五步一歇,一頓飯工夫,走不出半里路,我能不急嗎?家裡等米下鍋呢!”
那雙濃眉下的虎目一轉,直射傭工:“你也是個男子漢,這六七十斤的小玩藝兒,你就這麼吃勁兒?〃傭工看看僱主,又看看圍觀的人,不知怎的傷心起來,嘆息道:“我哪裡當得了傭工打得了米啊!……先祖乃前明劉大學士,我……唉!〃他抱著頭蹲下去。
人群一片驚訝議論聲,灰紬袍漢子不由得倒退一步,上下打量這個窮途落魄的貴公子。不想那僱主驚叫道:“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