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
奉天殿上,
老朱手裡拿著狀紙,孤零零地坐在地上出神,已經一個多時辰了。
他感到特別孤獨,想了很多,開局一個碗,家人全死,寄宿寺院,然後又是逃難、參軍……
所以,
他已經警覺到,這個案子最麻煩的地方在於很容易觸發流言——
他是和尚和叫花子出身,又來統治江南繁華之地,既是一個傳奇,也是民間的一個熱門話題,長期以來就有很多流言。關於他跟屠夫啊、農夫啊、和尚啊什麼的段子從來沒停過。一直一來,他也沒當一回事。
但這次,錦衣衛已經回報——
不僅坊間百姓,連官員皂吏們都在私下取笑,尤其是文人士紳們,在私下推波助瀾,唯恐天下不亂。
他也自知嚴刑峻法,天下人早就不滿,就算老百姓是受益者,也受不了這種長期壓抑,有點牢騷是正常的。但這次的案子也太巧了,一下子就把他本人置於流言的中心,想躲都躲不掉。但他同時也知道,一切的關鍵,就在於全國士紳看不起他的出身!
加之,到現在為止,在他手上垮掉的全國士紳、官吏,不下數十萬人。這些人當然會在背後推波助瀾,抓到這個那麼巧合的案子,當然要添油加醋地說一番。
正在思忖之際,
忽然一個人走過來,輕聲說:
“重八,怎麼了?”
老朱把狀紙給馬皇后看了一會兒。
然後,
奉天殿上又是許久的沉默。
“重八啊,別的不怕,就怕太巧合,恐怕會有流言啊……”
馬皇后已經聽到宮女們議論了,想到老朱肯定心情不好,這才出來看他。
嗯嗯,
“妹子說的是啊……”
老朱緩緩站起來,淡淡說一聲:
“吳風……”
吳風瞬間就從簾幕後面出現。
“吳風,你把這張狀紙帶到江夏,親手交給周德興!什麼話也不要說!”
“遵旨。”
吳風當夜就帶著五十個錦衣衛,連夜出城,為了趕路,也不乘船,而是騎馬溯江而上。
而這時,
老朱憑藉他超強的直覺,也感覺到了不同尋常,於是他又叫來了蔣獻。
“蔣獻,你立即多派人手,看看是哪些人在推波助瀾……
“遵旨。”
……
當夜城門大開,一隊錦衣衛出城,向著江上游而去。
一般百姓不知道,但大多數官員聽到這個傳言,都已經嚇得半死了。但凡越是瞭解老朱的人,此時的恐懼就會越大。因為流言忽然一下子就起來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是不是太過巧合的緣故?這個案子一下就傳開了,越說越不像話。
李善長府上,
馮勝、付友德、楊璟幾個人也感到很是不安,李善長雖然躺在椅子上,卻也是心神不定,連氣血都不安了。
他們是老朱的舊識,都能看到——
老朱這次是真怒了!
案子上去了,民間都在傳言了,卻像泥牛入海,一點動靜沒有!
但與此同時,民間輿論卻出奇得熱!
連自己府裡的家丁們都在左一個叫花子,右一個和尚的說笑。
昨日,
他在街市上散步,竟然聽到特別惡毒的說法,說什麼和尚叫花子被功臣打死了,是不是氣數使然什麼的……當時就已經驚心動魄,此時更是渾身涼透。
這種玩笑也能開嗎?
難道都不要命了?
李善長畢竟是一流宰相,稍加思索就能明白——
老朱嚴刑峻法,以貧賤之身,統治繁華之地,這種事早晚都會爆發的!
只不過,
這次是對皇上本人的人身攻擊,這就特別讓人害怕了。
這種事情簡直聞所未聞!
這時,
氣氛有點古怪,胡惟庸尬笑一聲:
“相國,幾位爵爺,難道上位會意氣用事不成?我也聽說過,上位幼年時當過叫花子,也做過乞討和尚……可是,這,這些流言也平常啊……早就有了啊……”
唉……
幾個人同時嘆了口氣。
李善長搖搖頭:
“惟庸啊,你是沒去街上看啊,這都議論得不成話了……什麼叫花子和尚打死軍漢,功臣又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