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百般央求下,週三終於向我袒露了她那如天賜神授般頭腦的 “副產品”,那是一種如影隨形的狂熱抑鬱。她的大腦宛如一座巨型訊號塔,不斷接收著海量資訊,一旦她稍作停歇,不去處理這些資訊,便會被其無情淹沒。週三的精神,如同細密的絲線,遍佈她的每一寸身心靈。她的手、腳以及身體的各個部分,都像是被賦予了獨立的靈魂,用 “富貴性” 來形容或許有些誇張,但她的手確實能在無意識間跟上節拍,她的眼睛,在無意識時也有著獨特的審美,彷彿她的身體天生就對美有著本能的追逐,且總能出色地詮釋美。
然而,每當這份狂熱稍作停歇,毀滅便如洶湧潮水般襲來。她的內心毫無徵兆地響起無數聲音,在她精神稍息的瞬間,彷彿分裂出了好幾個人格,那種痛苦,堪稱生不如死。她必須依靠心理暗示,比如清脆的鈴聲、尖銳的喊聲,或是任何能刺激她行動的訊號,才能擺脫這種可怕的狀態。否則,她就像被無形的枷鎖禁錮,動彈不得。她眼中所見,已非真實的世界,身體也不再受自己控制,彷彿被死死捆縛,黑暗鋪天蓋地地砸下,讓她痛不欲生。
“就好像你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精神被一點點解體……”
所有的思緒如沸騰的開水般翻騰,她必須拼盡全力,才能不被這股洪流衝散。那些潛藏在她心底的意識,能被她輕鬆調動,靈動地組合成世間最美的詩句,將現實中的一切汙濁都拒之門外。她能從所有角度攝取現實中的美,且記憶深刻,然後充滿活力地將其編織成華麗篇章,但這些篇章同時也帶著強烈的侵略性。
那時我就想,週三最終死於癌症,或許真是上帝的仁慈之舉。她總是以完全平等的眼光看待世間萬物,哪怕是最平凡、最世俗的字眼,在她那裡都能閃耀出別樣的火花。她就像一個容納了世間所有真善美的巨型硬碟,過多的惡意與善意,都可能將她摧毀,那樣的毀滅,才是真正的悲劇。
如今,上帝取走了這份完美的珍寶,將她的靈魂珍藏,直至人類毀滅,她的靈魂都將是一座不朽的豐碑。寫到此處,我不禁笑出了聲,可這笑聲裡,滿是苦澀,不過是用來安慰我們這些生者罷了。在我心中,她本就不該屬於這個世界,彷彿誰傷害了她這份珍寶,就能獲得無盡財富。人們似乎天生帶有毀滅的屬性,就連我,不也在嫉妒她那絕頂的天賦嗎?可對她來說,證明自己能做到某件事毫無意義,而我,卻需要這些來證明自己的存在。但不管是嫉妒還是其他情感,在她眼中,都不過是過眼雲煙,不值一提。
這種近乎 “血色” 的博愛,我實在難以接受。我和星期,總是被他人拯救,我痛恨一切從她身上汲取力量的行為,包括我自己。她難道不比我有價值一百倍嗎?我一直旁觀著我與週三的情誼,想要用行動重新證明自己,卻總是難以做到。逝者已矣,生者只能苟且偷生。
如此看來,現實竟有些存在主義的意味。我深知,命運就像一個不停轉動的轉盤,或許下一個就會輪到我。我並不害怕死亡,對我而言,死亡就像那座遙不可及的城堡,絕望中帶著一絲希望,而我又常常戲謔自己,她這個 “白痴”,遲早會成為陀思妥耶夫斯基筆下的《白痴》。
週三,是我 “讀” 過的最驚心動魄的 “小說”。她讓我相信了她自卑的謊言,也讓我相信了藝術與現實之間的交易。在我後來流浪的 14 年,其中在英國的 7 年裡,時間早已沖淡了最初的悲傷,但週三的身影,卻鮮活地存在於我成長的每一個瞬間,她永遠活在我的內心深處。我流浪,或許是對週三這般無常死亡的一種報復,我總是為別人的傷痛而悲傷……
今年我 29 歲,時隔十四年,我終於鼓起勇氣回到故鄉。
我想說,這或許完全沒必要,無論是宿命論,還是所謂的歷史。
從老樹逢春的角度看,這件事或許有些荒謬。你所面對的,並非是一個有著強烈犧牲感、自我毀滅傾向的正義使者,而只是一個尋求安慰的孩子。從這個角度看,一切爭端都不復存在。老樹逢春畢竟不是真正的春天,不能指望它真的帶著宿命感的奇特念頭,它所能做的,不過是在腐朽之上,結出些許現實的、鮮甜的果實,這多少有些諷刺,甚至可能被人貽笑大方。在文學領域,虛偽與真誠並無絕對的優劣之分,不過是文學技法的運用罷了。
那個讓你們意想不到的辦法,就是讓你們在自我投影暗示下,顯得無比偉岸,但你們絕對無法忍受。不過我至今尚未嘗試,畢竟,我還沒 “病” 到那個地步。
對我而言,時間是靜止的,它們客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