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璉被威遠侯晉佑心急如焚地帶回玉龍關。
一入帳內,軍醫們立即圍攏上來,手忙腳亂地為他傷口裹紮妥當、良藥敷畢,晉佑看著兒子蒼白的臉龐咬了咬牙,心念玉龍關大破,戰機不可貽誤,狠下心再次整頓兵馬,欲繼續揮師北上攻城。
劉伯仁叛變,主將慕無離下落不明,連紀殊珩也失蹤不見,一連串的噩耗在北境軍中激起千層浪,軍心大亂。
好在威遠侯晉佑畢竟是戎馬半生的老將,很快便控制住了局面。
劉伯仁叛變時,所能調動的親兵不過區區千餘人,經過那日與晉璉殊死拼殺又戰死近百人,待他倉皇逃竄,手下估計也就只剩百十來人。
威遠侯晉佑心中暗忖,絕不能放過這叛徒。
晉佑一路北上橫掃兀良哈與格日勒殘部時,又順藤摸瓜,追擊叛將劉伯仁。
他率浩浩蕩蕩大軍絕塵而去之際,留下兩千精兵照料傷兵、駐守玉龍關守著晉璉。
誰料,晉璉不過昏迷數日,傷勢稍有起色,便不顧軍醫勸阻強撐而起,披上一身戎裝,點齊一千餘北境軍,決然再次踏入那片令人望而生畏的流沙之地。
烈日高懸,流沙滾燙。
狂風呼嘯著捲起漫天沙礫,打在將士們的臉上、身上,颳得人生疼。
晉璉身姿挺拔如舊,卻難掩眉眼間疲憊與焦灼,眼神在風沙中晦暗不明,耳朵時刻留意著周遭動靜,不放過絲毫聲響。
“將軍,東邊一無所獲,了無蹤跡。”
一士卒滿臉塵土,聲線乾澀疲憊,匆匆跑回稟報。
“將軍,西邊沒有任何發現。”
“將軍,南邊同樣不見異常。”
晉璉眸光逐漸晦暗,默然靜聽士兵們接連回稟。
眾人僅有千餘,此地人跡罕至,危機四伏,稍有差池便會被流沙吞噬,故而搜尋範圍極為有限。
正當晉璉滿心悲慼,幾近絕望之時,一身影在風沙中若隱若現,士兵艱難地從漫漫黃沙中跋涉而來,“將軍!”
他扯著嗓子大喊。
晉璉心口猛地一跳,眼中閃過一絲希望,急切地望去,“如何?可是有什麼發現麼?”
士兵腳步踉蹌地奔至近前,搖了搖頭,雙手卻虔誠地奉上一塊赤紅如血的玉珏,玉珏在漫天風沙中帶著矚目的紅,卻碎得只剩下小半塊。
晉璉目光觸及玉珏,剎那間呼吸猛地一窒,只覺一陣天旋地轉,悲痛將他徹底淹沒。
他自是認得此物。
那是殿下朝夕佩戴於胸口的血玉,曾有一日他無意看到,好奇同殿下詢問,殿下嘴角含笑,眼中透著一抹思念,只簡略地告訴他這是什麼地葬魂玉。
當時晉璉還打趣慕無離,怎會輕信那些民間軼聞,誰知慕無離卻神色一正,輕聲說那是陛下所贈。
晉璉瞬間明瞭,這物於殿下而言,想必是如平安符般的珍貴物件。
殿下出徵向來玉不離身,玉在人在,如今玉毀.......
晉璉不敢,也不願去想象殿下與阿珩究竟遭遇了怎樣的兇險,莫非他們當真已經……
風霾隨時可能再度襲來,晉璉望著身旁疲憊不堪、傷痕累累的北境軍卒,心中滿是愧疚與無奈。
他實在不敢用餘下眾人的性命去做這毫無把握的賭博,只得滿心悲慼地放棄搜尋,帶隊回營。
即便殿下與阿珩能在風霾肆虐下僥倖存活,可此地無水無食,他們又皆傷痕累累,也許真如父親所言,他們已經……
此後多日,晉璉日夜飽受煎熬,痛苦不堪,手中無時無刻緊緊攥著那塊殘玉,直至威遠侯晉佑攜著十城收復的捷報迴歸玉龍關。
自慕無離攻破玉龍關、斬殺額爾敦齊木?布和之後,晉佑率北境軍勢如破竹,橫掃十城。
雖說出徵前劉伯仁叛變、勾結外敵一事令軍心大亂,可很快,軍中將士們為慕無離復仇、踏平敵境的決心又再如燎原烈火,轉瞬燃遍全軍。
至此,永晝二十六城,盡皆收復。
晉佑安排心腹駐守才攻下的邊境穹城,自己折返玉龍關尋晉璉,還帶回一則訊息:劉伯仁遁入沒疆,下落不明,永晝二十六城雖已收復,可若要為慕無離與紀殊珩報仇雪恨,非得擒住劉伯仁不可。
而若欲攻入沒疆,必須京城那位點頭應允。
威遠侯晉佑此番準備遣信使回京城,當面將玉龍關之變稟明昭靖帝。
晉璉黯淡絕望多日的面龐,終於顯現幾分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