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無錚的骨頭好似要散架,尤其是那頭,沿著石階磕磕碰碰,傳來鑽心劇痛。
剎那間,腦海中似萬千驚雷轟鳴,眼前一片昏黑,僅存的意識被這劇痛不斷拉扯。
在徹底昏厥之前,慕無錚腦海中唯有一句話閃過。
他得到了天下。
可是他最想得到的,永遠失去了。
溫熱的鮮血從額頭汩汩湧出,順著臉頰滑落,混入了他的髮絲,滴落在潔白的石階上。
臺下百官皆嚇得魂飛天外,原本整齊肅穆的佇列瞬間亂作一團。
混亂的呼喊聲響徹整個大殿廣場。
林霜絳腳下一蹬,身形掠至慕無錚身側,傅雲起亦是緊隨其後,兩人一左一右,手忙腳亂地將滾落的慕無錚扶起。
可待他們看清慕無錚此時此刻的面容時,不由得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只見慕無錚的額頭上鮮血泉湧,順著眉眼、鼻樑肆意流淌,那張精緻冷豔的面龐此刻已被鮮血汙得悽慘不堪。
林霜絳抖著手去尋慕無錚的脈搏,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驚慌:“快!快傳太醫!”
傅雲起亦是面色凝重地衝著慌亂的百官怒喝道:“都愣著作甚!還不速速去請太醫!”
文武百官這才如夢初醒,有的慌慌張張地朝太醫院奔去,有的則不知所措地在原地打轉,整個太和殿陷入一片混亂與喧囂。
承乾宮。
林霜絳坐在榻邊,玉指輕搭在慕無錚腕間,細細診脈,眉梢緊蹙。
太醫們垂首一旁,大氣都不敢出。
傅雲起更是憂色滿面,不住地在殿內踱步,殿閣首輔歐陽恪亦負手而立、靜靜等候,看著雖平靜,可眼底那一抹擔憂卻怎麼也藏不住。
夏霖與姚冬易並肩站著,目光死死地盯著榻上沉睡的慕無錚。
殿內太監宮女們腳步匆匆,手捧藥碗、巾帕來回奔走,卻個個屏氣斂息,生怕弄出半點聲響。
慕無錚悠悠轉醒,額上纏繞著白紗,雙眸空洞無神,對周遭一切皆無反應。
林霜絳見狀,心中滿是無奈,輕啟朱唇,聲音似有若無:“小錚……從前我本不願告知於你,只想著徐徐為你開解心結,調養身子,你總會好起來的。可如今……我也只能如實相告了。昔日你殫精竭慮謀奪皇位,周旋於各方勢力之間,早已積鬱成疾。原本只要少沾血光,便不會對神智有太大妨害。可此番意外從祭壇上跌落,那麼高……頭部重創,淤積淤血,加之你如今深陷大悲,極有可能引發癔症,鬱症怕也會愈發嚴重……你還需早些看開才是……這般下去,對身子損害極大。”
然而,慕無錚卻依舊直直地望著前方,臉色憔悴蒼白,眼瞳黯淡,毫無回應。
眾人面面相覷,皆是束手無策。
這幾日,太醫院忙得腳不沾地,薛太后因宸王屍骨無存之事悲痛至極,導致大病一場臥床不起。
太醫院的醫官們便在承乾殿與慈寧宮之間來回奔波,片刻不得閒。
這五六日來,慕無錚全靠林霜絳等人在他昏迷時,灌入湯藥、藥膳吊著身子。
直到五六日後,慕無錚才總算恢復些許清明。
他緩緩支起身,轉頭,目光掃過殿內眾人,聲音虛弱而喑啞:“晉璉呢?”
婢女水芙趕忙上前:“晉將軍這些時日一直在殿外跪著請罪。”
“傳他進來吧。”
水芙領命而去。
不多時,晉璉一臉憔悴、衣衫凌亂地被帶到慕無錚榻前。
“撲通”一聲,他雙膝跪地,“陛下……”聲音中滿是愧疚與自責。
慕無錚額上裹著白布,手中緊緊捏著那塊殘玉,強忍悲痛,目光直直盯著晉璉,沉聲道:“劉伯仁為何突然叛變?細細說來。”
晉璉眼眶泛紅,聲音帶著哽咽:“在攻打玉龍關之前,劉伯仁便因宸王殿下接下冊封旨意,與我等大吵一架。他氣憤宸王殿下安然受封,將皇位拱手相讓,直言宸王殿下辜負他們一片赤誠之心。臣與阿珩百般勸說,他卻一句也聽不進。後來,我軍攻打玉龍關,一上陣便覺敵軍士氣飽滿,防守嚴密,顯然有詐。殿下當機立斷,與家父更換攻城策略,這才九死一生攻下玉龍關。如今想來,若非軍中有內應,將攻城策略洩露給布和........玉龍關一役,我軍怎會折損五萬將士!若不是殿下早有應急之策,這玉龍關怕是根本難以攻克!”
竟是自己……
他又怎會想不到,慕無離那般決然地俯首稱臣、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