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此子原是前朝末年在下偶然救出的流民。他天生聰穎,博聞強識,又在少林拜師學藝,做了五年俗家弟子,武藝也不弱。在下為其取名‘青鴻’,意為‘青鸞傳書箋,鴻雁寄相思’。”易宏特別提到青鸞之名,以此警戒青鴻,又道,“如今便贈予王爺,哪怕是伺候灑掃、看家護院,也是他與易宅面上榮光,還請王爺莫要推拒易宅一番好意。”
“這……”趙棣蹙眉猶豫。
做賊心虛的青鴻垂首不敢出聲,他此時才突然明白:多日來冷淡他的易宏,為何今日突然要他陪同前來燕王府,原來是早就定好如此安排。他不知道這是易宏的將計就計還是突發奇想,但他肯定的是,他已經漏出了馬腳,否則易宏不會輕易將培養多年的親信一朝推留別府。就像……扔個棄子。
“王爺許是不知在下好意,”易宏笑道,“青鴻還有個親妹妹,名曰‘青鸞’,被在下安排在趙雲玟殿下身側侍候,如今已改名‘柳青鸞’,是柳如風畫師名義上的妹妹。他們兄妹行事一向默契,想來應是能幫得上王爺之人。”
垂首緘默的青鴻頓時睜大了雙眼,他沒想到易宏當初挖空心思才送青鸞入東宮,怎麼如今這樣輕易就把她當成一件貨品送給旁人。人人皆知“一奴不侍二主”,他與青鸞即使被送燕王府邸,也不會得到信任重用。他實在想不明白,易宏為何今日突然出招,令他猝不及防。這幾日他總能看到公子身邊出現了一個青鸞多年喬裝扮演的姑娘,公子們好像都叫她——阿狸。難道他兄妹一切改變都因為她?
趙棣雖早已從青鴻處知曉易宏所言一切,但卻從未想到易宏能將埋線如此深之二子輕易出讓。難不成易宏早已知曉青鴻來往於燕王府,送此二子便是警戒於他?難道說……青鴻之前為他傳遞的所有訊息全都授意於易宏?究竟是易宏在安插心腹,還是青鴻雙面細作,兩處充君子侍主子?
“他兄妹二人全當是為上次在下魯莽闖府的賠禮,王爺若肯寬宏原諒,就請不要拒絕。”易宏躬身一禮,邊退邊道,“在下先行安排北境之事,而後自會聯絡殿下。告退,王爺留步。”說罷,易宏轉身離去,絲毫沒有給趙棣推拒的機會。
待易宏走遠,燕王趙棣折身坐回主人座,淡淡品茶冷凜著堂下依舊跪伏的青鴻。
“怎麼回事?易公子怎麼會突然把你們送給我?”趙棣聲輕若柳絮,在如此紛雜雨夜,根本聽不出任何情緒波瀾,但不怒自威的王者氣度根本不允任何辯解。
“小的……不知。”青鴻據實以答,片刻間冷汗便已濡溼額角。
“他是從什麼時候看穿你?從少林回應天之時?還是東宮太子妃失蹤?”趙棣橫眉怒目,語調沉而冷,“或者,是你在她面前說了什麼?”
“王爺明鑑,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啊!”青鴻連連叩首解釋。
阿狸隨易宏走出燕王府,剛剛行至偏巷便遇上匆匆趕來匯合的浩鵠。
“公子。”浩鵠拱手行禮,被雨水濡溼的衣袖隨即甩出一串水珠,直襲上阿狸與易宏。
“站遠些!”阿狸蹙眉嫌惡地將傘扔給浩鵠,走到易宏身旁,抽出袖中絲帕為主子擦拭面上雨水。
浩鵠接過傘,有些尷尬地退在一旁。
“無妨,”易宏擺擺手,淺笑道,“這麼快就回來了?定是辦得不錯。”
“是,”浩鵠與他們同行,笑而回道,“不出公子所料,沈公子原意絕不退兵,畢竟韃靼近百年從未如此速勝過,不肯輕易放棄北境勝果。但奴剛說到留給韃靼的米糧中參有蚨蟲,他的臉色立刻變了,當場便答應了公子的條件。”
“他可不就得答應嗎!”阿狸看向易宏的杏眸中滿布星辰,頗為自豪地笑道,“韃靼賊寇數百年間奪我河山,殺我百姓,舉國仇怨至今未報。蚨蟲一旦群體孵化,便會形成不可逆轉的重型瘟疫。若不是為了憑戰事讓趙璋倉促更替北境守衛兵將,公子怎會允他們這般從容殺過關隘。能縱得他們肆意進來,自然就能驅逐賊人落荒而逃。百姓們都說:‘天下半歸易’,你以為說得僅是錢財嗎?”
“好了,”易宏看著越下越密的瓢潑大雨輕聲笑道,“回府吧,小公子還有事尋我呢。”
“是。”二奴應聲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