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易寧在浩鵠的陪伴下,至瀚海軒東首寢房外,他知易宏聽力絕佳只輕輕叩門道,“歐陽倫來了,死活要見你,我勸都勸不住。”
話音剛落,裡屋的燈便亮了,浩鵠為其掀簾,易寧推門而入,在正廳的火爐前蹲坐搓手,三月子夜的倒春寒讓他覺得反而比正月裡更冷些。
易寧侯了片刻,見裡屋沒有動靜,起身湊近門口低聲道:“哥,我知道你下過令不見他。但是他說,若是見不到你,就賴在易宅不走了,還命重瞳上報戶部說是我們劫了人。哥……”
易寧還未抱怨完,裡屋的門便開啟,憂愁滿面的阿狸扶著面色慘白、捂胸不語的易宏緩緩走出。
易寧望其額間盡是豆大汗珠,緊皺雙眉似在忍耐極大的痛楚,也忙上前扶住他,聽其促喘不已易寧捲袖俯身為其擦汗切問:“哥,怎麼還在心口疼啊?我寫信讓凌霄來看看吧?”
易宏閉目微微擺手,咬牙忍耐心尖股股刺痛,只顧喘息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公子!”阿狸雙目赤紅,眼淚倏地滑落,泣聲勸道,“還見什麼呀!您這樣能與他說什麼!”
“兄長前日不都好些了嗎?怎麼今日又這樣了?”易寧握住易宏汗津津的掌心,蹙眉道,“我去回了他?”
“好些了?”阿狸抽泣道,“我就沒見公子好過!”
“阿狸去吧,”易宏氣聲應道,“她有分寸的。”
“是!”阿狸擦去眼淚,行禮道,“有勞小公子照應。公子,奴去了。”
易寧、易宏皆頷首相應,同往裡屋去,阿狸轉身即往雲嶺閣。
久侯至茶涼的歐陽倫聽聞輕輕腳步聲漸近,起身抬首相望,卻見阿狸淺笑盈盈匆匆趕來,雲手飄飄下拜行禮。
“你家長公子和大小姐呢?”歐陽倫嘆然落座,滿目失望神色。
“請公子勿惱,”阿狸頷首笑回,“我家公子身體不適,不能前來恭迎貴客,命奴前來回話:少主自馬場受驚,白日裡尚且發愣囈語,夜間夢魘不斷,身子至今未愈。所以,暫時不慮婚嫁之事。”
“公子身體不適?”歐陽倫蹙眉道,“他怎麼了?是寒疾復發,還是……”
“前兒個應天城內水澇,青顏隨公子治水時感染風寒,公子心疼不已,日夜隨侍左右。如今,青顏已然痊癒,可是公子卻疲憊至極,一日病倒,實在起不來床……”阿狸低眉淺笑,“故而命奴前來抱歉,請公子多多海涵。”
歐陽倫怒而推翻手邊茶杯,不忍再聞,起身欲走,卻被躬身行禮的阿狸攔住去路。
“公子好容易來一趟,何必著急走呢?”阿狸繼而又道,“公子如今位至員外郎,炙手可熱的朝堂新貴,若是再立一件大功,三品侍郎之職豈不如熱湯渥雪一般容易?”
歐陽倫後撤一步,撇眼看著這個還未他胸膛一般高的小女子,猜想下面的話一定不是不捨的他奪人眼球的瓊華所授。他倒要看看這個丫頭未得主子授意,敢說出什麼驚人之語。
天色漸亮,歐陽倫乘小轎早早前去戶部報道,可剛剛走進戶部大門即見眾人神色匆匆,似有大事發生。他將準備好的一應文卷帶到尚書門前等候,卻發現屋內空無一人。倏爾一個紅衣同僚匆忙跑過撞到他的肩臂,那人忙揖手賠禮,轉身欲去。
“大人,”歐陽倫快叫住他,拱手還禮道,“下官是新就任員外郎的歐陽倫,請問府內是何大事發生?為何這個時辰尚書大人還未至?”
“大人有禮,”那廝回道,“下官是戶部課稅主司,東宮出大事了,尚書大人與侍郎們都提前上朝去了,您也趕緊去吧,別誤了時辰。”
“好好好,有勞了。”歐陽倫拱手相應,轉身快步離去,無人見其唇邊似有似無的淡淡一笑。
倉促趕去與眾吏一同上朝的歐陽倫方至大殿之外,趙璋還未至,身旁便又掠過一灰黑身影。歐陽倫定睛一看,那廝肩頭佩有一角紅旗,此為八百里加急軍情。
果然不出歐陽倫所料,趙璋沉著臉方至,內侍監便宣佈太子殿下已病薨的訊息。眾人還來不及悲慟,傳令兵便呈上更沉痛的軍情:順天府守將私逃,滿是甲兵佈防的偌大城池,一夜之間便淪為韃靼囊中之物。
早朝之後,歐陽倫沉默著與戶部眾官同歸司衙,卻在交接完一應文卷之後碰到了一位衣著鮮亮的宮女。宮女見他並未多言,只說主人想見新晉狀元郎。歐陽倫沉思片刻,沒有推拒,攜重明坐著馬車一同去了宮苑之外一處僻靜民居中。
民居雖小,僅二進院落,但乾淨整潔,處處裝點格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