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跟出帷幕,來到易宏身畔,握住易宏纖細的手腕,取下木梳,輕輕為她梳髮,蹙眉長息嘆道,“為夫對你還不夠好嗎?為什麼你到現在還會質疑我對你的情感?認為我會後悔,以為我定做不到曾經立下‘生死相隨’的誓言?”
她怎會不相信他的真心呢?怎會質疑他的情感呢?易宏只是想勸他放棄沒有結果的付出,她不想他的後半生都活在追緬亡妻的痛苦之中。
“卿卿!”肖劭朗突然停下手上動作,像是受了巨大驚嚇一般瞪大雙眼盯著手中之物。
“怎麼了?”易宏偏頭回望,卻發現肖劭朗手中赫然是一根纖白鋯明的銀絲。
“卿卿才二十二歲,怎麼會有白髮?”肖劭朗微微發顫的手緊緊攥住白髮梢端,只為確定此事並非自己眼花。
肖劭朗憶起凌霄曾經對他說過:瓊華寒氣侵體傷及肺腑經脈,即使用情人蠱僥倖救回,身體也只會每況愈下,歷一歲則如旁人渡過三年,蓋,病體孱弱,歲止四十。
而她壽入倒計的標誌就是——長出白髮!
“明月如有言,問我少年今白髮。”易宏擔心肖劭朗發現她使用潦靃催得體衰的秘密,佯裝鎮定地淡然回覆,“日月如水,東去不回。年華老去乃是每一個人都不可阻擋的自然規律,許多少年都會長出白髮,更何況我了?”
“你難道與他們相同嗎!”肖劭朗倏而怒起,憤憤質問,“你是不是早就發現自己身子大不如前?是不是已經覺察到自己所剩……”
時日無多類的話語,肖劭朗實在不忍說出口,他憂瓊華怕,他更懼自己怕。
“什麼‘另一個世界’‘三年’‘五年’……都是你編出來哄我的,對嗎?”肖劭朗瞬間雙目赤紅,頹然坐在地上直掉眼淚,“你什麼都不告訴我,我什麼都不知道,還傻傻地給你添亂,拖廢時光……”
“懿卿!”易宏擁住他,試圖將他扶起身,可肖劭朗卻蜷在地上紅著眼睛,神色複雜地注視易宏。
“懿卿你起來,”易宏取下屏風上外袍為肖劭朗披上,緊緊抱住他,拉他起身,道,“我自覺沒什麼,你別瞎想!”
“你是不是怕我傷心,才找來青顏演戲?屢屢冷眼相待也只是為了逼我離開?你不想讓我看到你病痛發作,是嗎?”肖劭朗心痛地自責淚奔道,“卿卿,為什麼要這樣委屈自己?我是你的夫君啊,我盡該知道體諒你的痛苦的!為什麼在你難過的時候都要獨自承擔?你可以把痛楚都給我!”
易宏擔心他接下去就會聯想到是因情侶蠱失效,才致他體內的雌蠱沒有聯動反應,不能及時察覺她發病痛楚。她慌忙轉移話題:“那你從今日起,就要乖乖聽話,幫我的忙,讓我早日心願得償!”
“好!好好!”肖劭朗拉住她的手連連點頭答應,“卿卿要做什麼,盡告訴我,我幫你!”
“為了你能順利在應天以沈浩然的身份待下去,我命阿狸以沈浩然的長相為模本,制了一副人皮面具,待會應該就送來了。”易宏握住他的手慢慢談述計劃,“黃昏時,你與我從東郊馬場趕回城中……”
肖劭朗不住地點頭,熾熱的大掌也一點一點握緊。
這一次,他不會再如六年前一般,輕易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