蒺藜藤,將阿狸剝好的另一碗鮮櫻桃遞給易寧,她知道,自己這個傻弟弟定是還沒有用過早點。
“若出現貨物名義上被扣押,實際卻已經被轉手倒賣的情況,”易寧大口吃著櫻桃,囫圇道,“那就是官吏不要臉!可就別怪我綠林行事!要我要不回來,我還不敢搶嗎?我不僅要把貨和錢銀搶回來,我還要把這官吏最在乎的人、物也搶了,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讓他也嚐嚐痛失所愛的滋味!”
“嘖嘖嘖,都好好聽聽,易小公子年紀不大,卻跟某人學得一身江湖氣息。”凌霄一身碧海銀沙長裰搖扇而來,環腰碧玉絲絛系出他挺拔身軀,桃花粼眸水光澤澤,完全看不出年過半百的頹老模樣,恰似年華正好的少年人一般風度翩翩。
“那您老倒是說說,易某人這身江湖氣是被誰帶出來的?”易宏知凌霄是打趣自己,反唇相譏道,“當年為替我出氣,一把火燒了九江驛站三天三夜。怎麼,如今卻要小輩手軟任俠不成?”
“那是他們行事腌臢,看不慣我,抓人偷貨也便罷了,居然舉門伏擊一個孩子,我只是燒了那些棒閒的巢穴,沒把他們祖宗墳墓刨出來一起燒了,算是便宜他們了。”凌霄收扇與錢蓉同坐石桌處,拿起一塊糕餅,轉而調笑道,“聽說昨夜你留易寧在瀚海軒至半夜,今兒一大早又把他抓來。這般急於求成,可不要揠苗助長啊。”
聽凌霄這樣一說,易寧才忽然反應過來,易宏自從與他津城相見,對他和錢蓉的培養教導便日益緊湊嚴格。就像……像為了什麼而提前準備一樣。
“劭朗說你是個閒人,我看當真是閒得不能再閒了,”易宏也拿起一塊糕餅淺咬一口,輕笑道,“你唐門、鏢局的事也不少吧?怎麼還有精神過問我易府?”
“你我是同一陣營,唇亡齒寒,我自然關心,”凌霄接過琪澤遞上的茶,快飲一口,又道,“而且,我也得替小舅子看著你,免得你……”
“我的人,用得著你管嗎?”辭氣清亮如泓,隨風伴入耳間。
眾人側目,真是說曹操肖劭朗就到了。只見他青柏直裰外覆雪紗寬袍,整個人俊熙冉冉似陽,袍飛嫋娜如仙,銀髮披肩賽雪,柔膚粉白若霞。如夢似幻,直叫人不可錯目,心呼:非人哉,九天逸仙矣!
“肖公子。”眾僕齊齊行禮,在場女眷,除了阿狸,無一不向他多看上幾眼,只羨公子乃其良配而非自己。
“你胃不好,怎能先吃果子?”肖劭朗從曲水手提錦盒中取出熱湯麵,換下易宏手裡的點心盒子,狠狠瞪了一眼還在為妻剝櫻桃的阿狸,口中柔柔埋怨,“晨起吃些熱的才好。”
易寧自知不便,趕緊起身給肖劭朗讓位,快步走到凌霄身畔坐下,與他同用肖劭朗帶來的菜餚。
“櫻桃而已,不影響我吃熱的。”易宏回肖劭朗的話明顯和緩了些,再沒有為兄為主時的硬氣,滿溢柔軟的關切,“劭朗吃了嗎?”
“我自是要與你一起分甘同味的。”肖劭朗擺手讓曲水上菜:胡松牛柳、鴛鴦戲水、八寶小米餈、阿膠薏仁羹、金屋藏嬌……一碟又一碗,足足擺滿了整張矮桌。
“來,今晨新釣的海蝦,”肖劭朗夾起一枚蝴蝶蝦,送到易宏唇邊,微笑喂道,“我覺得還行,脆彈鮮嫩。你要喜歡,我吩咐人再去。”
“嗯,”易宏拿起筷子又夾了一個,點頭笑道,“我想吃豆腐蝦仁兒,多放辣子!”
“好,今晚上就給你做。”肖劭朗為她盛羹笑回。
易寧看看自己這桌菜,再瞧瞧易宏身畔的,雖說菜色一樣,但他總覺得肖劭朗為易宏準備的就連裝盤都精緻些:易宏拿玉碗銀筷,自己的是瓷碗骨筷;易宏用彩瓷描金碟,自己的是青瓷素底碟……就連“鴛鴦戲水”中的蝴蝶蝦,肖劭朗都給易宏那份排成了心形,分開對待的差距不可謂不大。
“懿卿,我今晚想吃浮生若夢,”凌霄看易宏小兩口如此恩愛,琢磨心思又起,在一旁捏著嗓子,學易宏說話的樣子,“奶浮不要放糖,用蜜更增香……”
“年紀大了就早點睡,”肖劭朗回首一記冷眼打斷凌霄暢想,薄唇不屑冷嗤,“夢裡什麼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