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知道,那些人……是主故意安排的。”阿狸伺候易宏淨手,半蹲貼近易宏膝畔,低聲輕敘。
“你又知道了。”易宏摸摸阿狸額頂碎髮,狐眸淺笑,頗為寵愛。
“她主事時日短,主這樣安排是想替她漲漲自信。”阿狸起身將絲帕掛回青瓷架上,走回桌邊斟酒笑道,“怎麼樣,阿狸聰明吧。”
“是是是,阿狸最好,最聰明瞭。”易宏點頭笑應,抬眼往外瞧,遙見曲水打燈前來,身後是重明與肖劭朗。
重明一改往日熱情明朗,雙目無視它物,只垂首靜靜伴在肖劭朗身後,顯得格外沉默。
而肖劭朗面對迎上前的易宏,也無平日裡的晏晏淺笑,倦怠無神的雙眼配上泛白的面頰,像是救病治人被疾痛折磨得失去了希冀,只一味頹喪傷感。
“怎麼了?”易宏知肖劭朗定是尋凌霄去了,但不解為何他回來時卻是這般傷心模樣,“不舒服嗎?”
易宏拉起肖劭朗的手,正欲為他把脈,纖掌卻被他一下握住。肖劭朗彷彿鼓起莫大的勇氣,憂鬱深沉的目光凝向易宏被廊燈照映得微微泛黃的瘦臉,久久不肯偏移。
緊握她纖腕的手,不停摩挲著她又凸出幾分的腕骨,熾掌越撫越遲,聚在淵眸中的水澤亦愈凝愈深。
“你們都出去吧。”易宏嘆息著下令,她知道肖劭朗定有不可言說的詞句壓在喉頭,不便宣於人前。
“是。”眾僕行禮退出小苑。
“先吃飯吧。”易宏未說旁的,僅嫣嫣一笑,牽著肖劭朗先入屋內。
“天色暗了,我瞧你還沒回來,正想去尋你呢。”易宏陪肖劭朗入坐席間,為他盛上一碗湯,放在他的面前,溫柔笑道,“金絲榮菌湯,你跟我說的,最是養胃了,來,夫君先飲。”
肖劭朗沒有回應,只蹙眉盯著眼前這碗熱騰騰的菌菇湯發愣,好看的喉結動了動,可最後,他終究是什麼也沒說。
“夫君不渴,那就……”易宏雖不想逼迫肖劭朗說出心中鬱結,但也不忍他一直這樣生悶氣,故而拿起筷子為他夾菜,“嚐嚐這道龍井蝦仁,茶是西湖畔明前採摘,蝦仁兒是津城的青蝦現剝的,清新爽口。”
易宏將蝦送到肖劭朗唇邊,暖笑哄他張口:“啊——”
粉瑩蝦仁兒不斷透出令易宏食指大動的清香誘其唇齒,可依舊未能改變肖劭朗緘靜的沉默,僅令其微微張口,淺淺含下。
“乖,”易宏淺啄一口肖劭朗幼嫩側頰,算是鼓勵,牽起他的手將筷子遞上,若有深意道,“夫君,身體髮膚,豈可輕易傷損?浮雲富貴非我願,只願公身健。為了我,你一飲一食,一眠一寢都不可缺失。來,我們吃飯吧。”
即算心間疑惑,喉間喑噎,但看到這般關懷體貼的愛妻,肖劭朗眉目輕顫,頷首忍下所有負面情緒,勉勉強強擠出個笑容,拾起筷子,也為易宏夾上一塊喜字肉。
“謝謝夫君。”易宏大口吃下,眯眼甜笑道,“這世上,夫君最疼我了。”
此話一出,肖劭朗執筷的手一瞬僵住,原本被他強壓忍下的珠淚剎那湧出璀璨淵眸,沿著俊俏的面龐,流進顫抖的唇角。
“對了,這城外有處莊子,三山向陽,春日裡梨花開得極好。我寄箋留書,讓李自然特意收了些存庫房,你明日若得空,”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的易宏狼吞虎嚥,風捲殘雲般埋頭大吃,半嚼囫圇道,“幫我釀些梨花甜酒吧。原應天帶來的那些,早被我……”
易宏不經意間抬首,卻見肖劭朗撇過臉擦拭頰上淚水。許是察覺易宏憂慮神色,他再轉身抬碗,大口喝下她先前盛出的湯,略略遮掩泛紅的傷心眼眸。
釀酒這樣的小事,易宏從來沒有請他做過,想必是又有什麼要緊事,不能讓他知曉而特意旁支。但他始終沒有開口詢問,只輕輕應了一句:“好。”
她活的那樣清醒,他只好過得糊塗一些,才不致兩人一樣的傷心。
第二日清晨,他早早帶上重明、曲水、流觴,一同前往城外曬場。
確認肖劭朗離開府院,易宏快速起身前往摘星樓,而錢蓉與易寧等人早已等候在苑。
“來,”錢蓉雲手喚出藏在摘星樓內的小尹,此時他已換上易宏的衣衫,“兄長本是安排浩鵠扮做易侯模樣,今日隨我一同出城。可是自應天而來,你瘦了不少,我瞧浩鵠著實有些健壯,不如小尹少年骨架更好。兄長覺得如何?”
“羽兒思量細緻。”易宏點了點頭。她明白,無論是誰,在肖劭朗面前都不可能毫無紕漏地扮成她的模樣,如此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