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月色正好,薄薄一層銀色灑滿塵世,星辰光熠綴滿摘星樓上如水晶般亮碧的紗裙之上,煦風拂動她萬千烏髮蕩於空中,更襯得雪色肌膚愈加潤澤透亮,狐眼閉合彷彿正細聽風聲。
“主子”,浩鵠望著她獨立於月光中的遺世背影也不禁勸慰,“戌時將過,莫把腸胃餓壞了。”
狐眼微睜,淺棕色流光明媚,起身揮開袍角,扶著吊腳簷輕身一躍,立於手掌寬的烏木廊欄之上,背手答曰:“我沒事,他還在那麼?”
“是,主子可要去看看麼?”浩鵠拿起搭在一旁鏤金屏風上的青錦捋金流雲斗篷又走近了些,“大宛駒已經備好了。”
“好,”易寯羽躍下欄杆,走上前接過斗篷,系在肩頭,道:“讓膳房開始準備著吧,我去找他。”
浩鵠關上門,走近低聲問道:“不需要人跟著您嗎?”
“這世上還有幾人能近我身。”
對崖竹樓旁,沈浩然一身雪白融於墨色夜景中竟也不顯突兀。春夜寂寥,空曠山谷間只聞得他一人喃喃自語。
“王浩……王浩……”
白袍飛揚的他雙目虛焦,腦中反覆回想著這個莫名有些惱怒的名字,默默注視腳下的白色鋼索,眼前漸漸浮現不久之前那場絢爛的驚心鶯舞。飄逸靈動的瑩藍回憶不禁令人自揚嘴角,清澈甘冽的嗓音吟唱的《菩薩蠻》音猶在耳。
“梅花吹入誰家笛,行雲半夜凝空碧。欹枕不成瞑,關山人未還。聲隨幽怨絕,雲斷澄霜月。月影下重簾,輕風花滿簷。”獨自唱誦整首詞,才發現哪怕只聞一遍,曲調竟也能記得如此清晰,淺笑良久,仰首望向滿天星斗眼前竟還是那人一雙魅惑狐眼閃動,不自主又嘆一聲。
身後馬蹄聲逐漸清晰,能聽見馬因狂奔不停喘著粗氣,遠遠望去只見皓白月色下黑影上金光熠動,夜幕之中仿若一條金龍游走。
易寯羽勒住馬,快步跑上前,不遠處那因獵獵狂風將髮絲吹亂、獨坐崖邊而顯得愈發伶俜的背影不知為何在如此闌珊的月色中讓人莫名憂心。
“初春狂風依舊凜冽,”易寯羽解下斗篷俯身披在他的肩頭,指觸一瞬幽寒,不禁埋怨,“不冷嗎?”
沈浩然看著繡紋精細的雲錦斗篷,因它的溫暖而淺笑,拉著她坐在身旁,問道:“如何知曉我在這裡?”
禁不住他溫柔目光凝視,易寯羽偏頭抿了下唇,輕聲道:“這是你我初次見面的地方。”
側身尋著那媚眼含羞的目光,繼而又問:“為何來尋我?”
怔住,一時語塞,低頭不答。
沈浩然緊握著她的手,讓溫暖度過掌心直到胸膛,扳過她的肩膀,讓她直視自己的眼睛,追問道:“只是因為我像他麼?”
熾熱的目光,緊握的雙手,一針見血的質問讓她愕然,雙頰即刻嫣紅一片。手心止不住的冒汗,愣看近在咫尺的面容,支吾道:“只是想見你。”
“是想這張臉,還是想這個人?”見她臉紅心中便已有答案,但最希望她親口說出。
“你……你……你管我!”易寯羽勉強含糊其辭,猛地抽回手,站起身,指著腳下萬丈深淵終於尋到藉口,“這兒這麼高……你萬一掉下去怎麼辦。”
沈浩然看她無法自圓其說,心中卻是暢快不少,便也跟著站起身,將肩上的斗篷解下為她披上,繫好絲帶,低頭淺笑道:“這兒風大,走吧。”
夜色隨著微風逐漸變得幽暗,薄雲漸漸遮住月與星光。白天景緻不錯的密林,到了此刻卻靜謐得可怕,兩人僅依靠掛在大宛駒脖前的夜明珠照亮前方的路,緩緩並駕齊驅。
昂首緊握韁繩的易寯羽因夜明珠散出青光襯得愈發纖美,輕逸的紗裙由瑩瑩光亮映出清波般的流動華彩,斗篷上的金碧繡紋隨著馬匹走動像是螢火蟲般翼動飛舞。
“深夜密林最易迷失方向,你竟也什麼都不怕的這般找過來。”沈浩然看向她的光華側顏,那絲絲縷縷發尖繚繞細白脖頸,更顯她如妖般惑人心智。他努力撇過自己的目光看向前方一片漆黑,一聲淺淺低嘆,“你一個女子……原不必這般逞強。”
“小時候總是怕黑,定要一個燈火通明的地方才能安心入睡。後來……許是行商多年的緣故,慢慢也覺得其實沒什麼可怕的。”易寯羽側身正好迎上沈浩然的目光,淺淺一笑道,“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太像個女子,總是膽大妄為、不受約束。可是……煩了我麼?”
“只是覺得夜色已深,無論是誰,獨行在這不見人跡的荒林之中總是不安全的,更何況你只不過是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