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洞察世事,覺得……易宅如何?”
“得道者多助,只看如今盛況便知曉一二。”解牧低頭淺笑,“少主此來莫不是有事相商?”
“人才凋敝甚為可惜,當學以致用才是。先生可願為了易宅,為了這好不容易休養生息的過萬百姓而操勞?”易寯羽頓了頓,言語中帶有悲腔,“這些人本是流民、饑民、災民,更有甚者乃是前朝罪奴,受教於易宅,如今或從商,或從醫,或做工,日子總好過往昔。他們遍及天下,也是先生口中的百姓。古人曰: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既然仕途不通,先生這般才學何不歸於百姓之間,為他們做些實事?”
看著解牧沉默,似有猶疑,易寯羽轉念輕蔑笑道:“難不成先生也像那些偽君子,嘴上說著為國為民,卻從心裡排斥商賈之流,表面上看上去清高之至,實則一無是處?”
“少主不必言辭相譏,在下只是有些疑惑,”解牧笑得別有深意,“易少主為何會找我?又認定我會傾力相助?”
“我並不確定先生之心,所以才領著八人大轎親到府上相請,我不過是替萬民想邀,並無強迫之意。”易寯羽看著門外等候的轎伕笑道,“先生若是應允,必定即刻脫離此境,風光無限。不過也必然要日日與權貴相爭,時時危險在側,甚至會引來殺身之禍,還不知先生敢是不敢呢。”
“在下一介文弱書生,並不懂商海沉浮,不過……”解牧笑道,“與權貴相爭甚和我心。”
“我此番來的突兀,先生猶疑些時候也是應當的。不瞞先生,先生那篇慷慨諫言我也拜讀過,真可謂鞭辟入裡,條條直指朝廷乏冗弊病。先生說願與權貴相爭,不知是為像先生這般寒門學士而爭,還是為天下飽受戰亂之苦現又被各種災亂頻擾的百姓而爭?”易寯羽低頭淺笑道,“我一向性格莽直,若是言語間哪裡有失,還望先生海涵。”
“世人都說財可通天,只呈給陛下一人所觀的奏本,少主竟然也能輕易看到,易宅之力,在下當真佩服。”解牧苦笑道,“只是我曾在朝為官,後又因陛下憤恨而被迫辭官,只怕很多人都對我避之不及,有些事……多少力不從心。”
“六年前,江南霍亂橫行,令尊令堂皆身染重症,卻無錢銀醫治。有一日,先生正欲砍柴換錢糧,糧店老闆給了先生一個藍白相間的包袱皮,包袱裡有一劑藥方,五十兩碎銀子和晟金號的一百兩金票。”易寯羽拿起殘頁扔回灰燼中,看著它被點點紅星重新燒灼,淺笑道,“那是晟金號發售的第一批金票,我清晰的記得,金票是黑字、藍紅印記,上附有晟金號的金戳,因江南連日陰雨捂得有些潮溼褶皺了。”
“少主怎會……”見她站起身望向窗外竹林,回眸盈盈淺笑,解牧如夢方醒,立刻跪而行禮道,“小生多次尋找那糧店老闆欲報當年之恩,可惜人海茫茫根本無跡可尋,沒想到竟是易少主慈心相救。二老魂歸之時,也是易宅派人贈兩口紅木棺材、一方安生之地……”
易寯羽走上前扶起解牧,握著他的手笑道:“先生快快請起,先生才學可與太白、子美並肩,只是朝堂兇險,更是見不得有人忠耿直言。只要先生願意,易宅願永奉先生為座上賓。哪怕有朝一日,先生仍不改初心願出仕為官,救國於危難救萬民於水火,易宅也必定鞍前馬後為先生驅使。”
解牧有些哽咽,起身笑道:“承蒙少主救命之恩、惜才之情,只是小生如今落魄至此,要如何才能助易宅一臂之力呢?”
“小姐,”錢蓉見易寯羽終於歸來,跑下臺階,扶她下馬車,笑道,“過了午時小姐才回來,一定餓了吧。婢子已讓庖廚準備了重樓延年湯、佛手鮮慄羹、蜜制牛方、炙羊肉、七彩蔬果拼盤等十數道小姐平日裡愛吃的菜,小姐先用些吧。”
“我倒不怎麼餓,確實疲乏了些,你吩咐下去,百花苑中也不許留人,我想好好休息一下。”易寯羽伸著懶腰嘆氣,“得了,我自己去就好,你們也歇著去吧。”
“小姐……”看著易寯羽拖著疲累的身子獨自走向花林深處,錢蓉也只有一聲輕嘆,“只是女子何須這般辛苦呢。”
“少主是聽勸的人嗎?”浩鵠走到錢蓉身旁也跟著嘆息,“別說是一個廢出朝堂的學子,哪怕是一品宰相,少主也不該熬夜憂心為他,若是病倒了,二公子回來還不家法伺候咱們。”
浩鵠話音剛落,只見牡丹花簪從花叢中飛出直直釘在他一旁的杏樹上,驚得兩人都是一愣,浩鵠立刻抱拳行禮道:“少主我錯了……”
錢蓉走過去用力拔下簪子,輕笑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