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一個女人,在金色的麥地裡,
抓住一些豐收的種子,她匍匐在黑色的土地上,
用豐腴的肉體的祭獻,向豐收的女神,
一問再問,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的答案。
我站在她模糊的背影的身後,
枯燥而疏鬆的骨頭開始唱歌。
..
我的骨頭在唱歌,聲音尖利刺耳,
歌詞的內容沒有具體的飽含意象的詞彙:
大地、山崗、村莊和小河,
月亮、繁星、夜鶯和農民。
歌聲不動聽,像昨夜陡然響起的春雷,
驚擾了羊圈裡待產的白山羊和跳過圍欄的黑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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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一個女人,在奔跑,在山脊的鋒利處,
在我骨頭的歌聲裡,腳步凌亂,
荊棘刺破她嬌嫩的肌膚,沒人告訴她,
紅色的血液將渲染整個夜晚,村莊不安:
大黃狗在狂吠,向著深黑的麥地,
月亮是血的顏色,杜鵑鳥陷入沉寂。
..
只有村頭的古老的相思樹的葉子,
不知疲倦地追逐著一種喧囂的聲音——
一種亙古的自由,被掛在高高的樹枝上,
而我的骨頭被掩埋在木板的夾縫中。
還在等,那個女人,踮起腳尖,遙望,
大地盡頭的風,撲面而來,帶著夜的躁動。
..
而我,只看見,金色的麥地裡,
我的骨頭排列著整齊的方陣,
在麥浪的指揮下,不停地、歡愉地歌唱,
直到,那個女人,漫不經心地撿起一根,
或一些,裝進沉甸甸的豐收的穀倉,
呵,骨頭陷入沉眠,歌聲得到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