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今年真是性子大轉。以前年底,別說主子發錢了,能不挨罰那都是老天爺保佑。
於是西樓公主素來大氣不敢喘一聲的宮殿中,漸漸有了宮人活泛的說笑聲。
等給最後一個宮人發完錢後,樓月探頭看了看已經空空如也的錢匣子,忽對一直跟在她身邊的秉燭說:“哎呀,錢發完了,怎麼把你給忘了,沒準備你的份兒。”
看秉燭聞言怔了一下,樓月忽然狡黠一笑,從大袖中掏出一個沉甸甸的大荷包來:“逗你的,這是專門給你的。”
掌事宮女,自然要拿最大的紅包了。
秉燭愣了愣,看著公主遞到她面前的鼓鼓囊囊的荷包,也不知道里面被公主塞了多少錢進去。
她忽覺得心頭一熱,看著面前公主眉眼帶笑,只能低下眼,將這荷包接過。
捏著荷包,秉燭想,她真慶幸公主之前生了那場病。
那場病好了之後,公主變得很好了。
……
王宮中過年的儀式十足,但那些繁瑣的儀式,如祭天拜地、大朝賀禮、百官筵宴等,都是國君與王后的儀式,作為後宮中一個普通的公主,那些彰顯權力的儀式與樓月並沒有什麼關係。
她要出席的,只是除夕夜裡的家宴。
冬日的天暗得很早,因此舉辦家宴的宮殿中,燈燭燃了一盞又一盞,國君沒到之前,座次已經滿列。樓月轉頭掃了一圈這宮殿中的眾人,然後喝了一杯酒壓壓驚——人也太多了吧。王子二十來個、公主二十來個,再加上皇親國戚、有一定等階的妃嬪,家宴上足有幾百號人,幸得這宮殿面積大,才能將每個人的案桌安置下。
這讓樓月大大見識了一番世面,之前的冬至節,也只是後宮中女眷們聚在一起,還真沒有這麼盛大。
樓月依照座次,跪坐在自己的案桌後,因今日乃重大節日,不能失禮,因此她穿著符合禮制的大衣裳,戴起一整套莊重的頭面。
符合禮制,也就不符合人體工學,滿頭的釵環壓得她頭昏腦重,厚重華麗的大衣裳壓得她喘不過氣,且時刻要面帶微笑,不能在新年這一天表現出任何的不悅來,以免惹得國君不快。
終於,國君落座,家宴開始。
緩慢而優雅的絲竹聲中,舞姬輕歌曼舞,整殿的燭火照得通明,薰香暖醉,讓人幾乎忘了外頭的冷冽寒意。
菜餚是很美味的,只是放久了有些涼了,樓月因空氣沉悶、衣著不適,卻實在沒有胃口。
這場家宴,國君很是盡興,不住地舉杯,聽說是因為白日裡祭祀天地時,原本陰沉晦暗的冬日天空忽然放晴,臣子紛紛恭賀此乃吉兆,昭示著樓國即將國力大振、令他國紛紛臣服。
對這種迷信行為,樓月表示不贊同。她心道要是真想國力大振,建議國君先勤政一些,而不是整天沉迷享樂宴舞。
國君每每舉杯,下頭的眾人也立刻應和著共飲。樓月也因此頻頻舉杯飲酒,雖因釀造技術不發達的原因,這酒其實比較寡淡,但頻頻多飲,最後樓月也不免染上不少酒意,有些暈乎乎的。
家宴散盡,已是夜深時分。樓月聽到幾個年幼的王子商量著今晚要守歲,彼此互相監督,誰都不準睡覺,她笑了笑,出了沉悶的宮殿,一股冷風撲面而來,吹散了她身上沾染的筵宴上的奢靡氣息,讓她整個人為之一醒,卻覺得酒意更重了。
守歲啊……樓月念著這個詞。
許是酒意作祟,讓她在這個熱鬧的節日忽有些空落落的感覺。
好熱鬧的宴會,可再熱鬧的宴會終會有散去的時刻。
在這個陌生的位面、陌生的時代,她是一個陌生的靈魂。她與這個位面的唯一聯絡,只是系統選中了她來完成任務而已。
於是走著走著,樓月忽然轉了方向,“去寒柳院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