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少涯沉默了,或許是被梓宸話裡的什麼所觸動,他側身對著我們,看不清神情。姬玉喝了一口茶,好整以暇地說:“將軍請我來幫忙指證,如今他已全數招認,也沒有什麼別的好說。他要的條件確實是要救出家人且不讓您知曉,至於他心中所想,該由您來判斷。”
項少涯默了默,回身低頭看著梓宸的眼睛:“你剛剛說和我一起,一起什麼?”
梓宸仰著脖子看著他,束起的高馬尾一直垂到地上,動盪不安的眼睛裡滿是希翼和困惑。他看著項少涯把手從他的手裡抽走,茫然無措地看著項少涯,眼神幾乎是在哀求。
“你是什麼東西,你也配?”項少涯一句話落下來,直直地砸碎了梓宸眼裡的希翼。他像是聽不懂似的,瞳孔微微放大,怔怔地看著項少涯。
他嘴唇微張像是想要說什麼,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到項少涯叫人把他關起來的時候,梓宸還是丟了魂一般甚至沒有反抗,只是在被拉起來的時候輕聲說了一句:“原來你也是假的。”
項少涯沒有回答,也可能是沒有聽見。
梓宸身為細作而作假,但是他是真心喜歡項少涯。對於項少涯來說梓宸是什麼呢,一個可心的玩物罷了。便是他項少涯疏朗豪邁,那份疏朗也是對他平級的貴族們,而非一個下人。
這世上的貴族們,哪個不是如此。梓宸被所有人欺騙,最後再被所愛之人欺騙。
他多可悲。
梓宸被帶下去之後,姬玉和項少涯說了幾句話便離開,我跟在他身後行走在庭院中。
兩天前那個少年還站在我的面前,悲傷又篤定地說他很喜歡他的主人,那時我已經知曉他將要面對的命運。
可我也就這樣看著他奔赴這場悲劇。
“你可憐他麼?”姬玉突然轉頭對我這樣說。這位始作俑者一直笑意盈盈,並未有半分愧色。
我想了想,答道:“可憐。”
“你覺得我該遵守諾言,成全他?”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倘若您成全了梓宸,來日項侯爺得知了梓宸的真實身份,梓宸肯定會提起此事來將功贖過。而侯爺知道了您曾和梓宸聯手隱瞞於他難保不會對您心生芥蒂。從您的利益來考慮,自然是此刻出賣梓宸為上。”
我看著他的眼睛,淡淡地說:“您並非善人,自然不會以成全別人的幸福為先。”
姬玉眼神微微沉下來,他似笑非笑地說:“並非善人?”
他這樣的時候多半有些琢磨不透的駭人氛圍,但我沒有避開他的目光,問道:“您是善人?”
他似乎想了想,繼而笑道:“自然不是,不過冠冕堂皇的偽善之語說多了,你這直白的惡言反而叫人不習慣。”
我低眸笑笑,他並未再說什麼,轉身向前走去。我跟在他身後,他身上有淡淡的柏木香味,一路綿延。
從前阿夭是不薰香的。
從前阿夭是最善良的人。
他和阿夭,沒有一點相似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