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宮,先師祠中。
原本因為十餘名染疫學子聚集在此,而充斥內外的悲傷、壯烈氣氛,已在歡聲笑語中不知不覺消散開去。
幾名自告奮勇照顧同窗的學子,向陳仲、董志張道謝後,又一一去向祠中的先師孔子像大禮拜謝。
關於時疫,上古時,便已有認識。
如《內經·素問》中,明確記述,“四時不節,即生大疫”。
這是《內經》亡佚後,中古修士從殘章斷典中搜尋到的一句話。
根據這條記述,中古修士對時疫的認知逐漸分化為兩種主要觀點。
其一,緊扣“四時不節”之本意,認為時疫之源乃是“四時失序,萬化不安,諸氣造亂”,比如夏天不熱,冬天不寒,春淫雨,秋大旱等,應對方式便是嘗試將不應時令的諸氣撥亂反正。
其二,則是將章句引申開來,尋找四時不節的原因,希望從源頭上避免時疫發生。
隨後,前漢時,五行論出世,天地透過五行,與人,與人間萬事萬物直接對應了起來。
後漢《白虎通》便進一步將時疫與“天地感人”聯絡起來,說“天地有疾,乃降時疫,天地其疾者因何?蓋人事不修、民心邪佞,天地感人之惡,致疾以象”。
但無論認識發展到了哪一地步,時疫還是經常出現,任何已有的應對方法,都沒辦法次次靈驗。
於是,後漢末帝時,拿出了《太平經》的陰陽家修士張角,指時疫為癘鬼作亂,他的依據同樣是《內經》殘存的一句話——邪鬼幹人,致有夭亡。
太平道宗宣揚時疫是癘鬼出世,可以用符籙、丹丸加以殺滅。
恰逢末帝時,炎州道、祖州道、長州道時疫大起。
張角攜帶門人弟子,廣施符籙、丹丸,竟真的治好了許多人。
一時間張角與太平道宗名聲大振,但卻遭到了士族忌憚,上書末帝,說太平道以妖術收買人心,並傳播朝廷失德,方才導致天人感應降下時疫的流言,要以此謀反。
末帝甚至不知太平道宗根本不認為時疫與天人感應有關,聞奏之後,立刻下旨各地郡府剿殺太平道。
太平道毫無準備下,門人弟子折損大半。
這才引起張角暴怒,一人一幡,盡收雒都公卿三百五十一人,刺末帝於德陽殿,天下震怖,隨後十餘年間,各路諸侯、宗派、世家緊密串聯,圍攻太平道,結果也僅僅是將太平道壓縮在祖州一角。
由此,太平道宗威名大盛,他們關於時疫的看法,也開始得到一些士族的支援。
此次北海郡時疫,便是發生在時節並不異常的夏天。
天氣很炎熱,時疫很嚴重。
如此一來,《白虎通》所代表的“時節說”,從一開始就很難站住腳。
學宮學子們只好轉而相信太平道宗的“癘鬼”說。
只是學子們不通修行,而且即便通了修行,他們也不會太平道宗的符籙、丹丸。
最後,只能想到一個折中的辦法——求先師保佑。
先師再怎麼樣,也該比朝廟裡的敕神厲害不是?
殺癘鬼,不成問題吧!
這才把染疫的學子集中到先師祠中。
結果,先師的保佑等來了沒有不清楚,至少等來了陳仲。
學子們感謝過陳仲,也不好意思翻臉不認人,把先師就給直接丟了不是?
卻說同在先師祠中的謝弼,眼看著學子們對陳仲崇敬有加,目光更為陰沉。
恰在這時,粱籍帶著一車各式藥材,匆匆趕到。
藥材是陳仲要的。
目的是找到可以治療北海時疫的那些藥物。
須知,陳仲只有一個,北海郡受到時疫威脅的百姓卻不知凡幾。
更何況,斬氣的手段不是對每個人都能使用的。
像之前徐幹那樣病情危重的,若非徐幹自身蘊養著非比尋常的浩然之氣,即便是陳仲,也沒辦法輕易用斬氣救他。
故而,要解決北海郡的此次時疫,必須找到合適的藥物。
同時,這也是當世人們,除去“時節”說、“癘鬼”說之外的,第三種對時疫的認識——疾病說!
自中古大修士,扁鵲以降,醫家也在不斷發展壯大,可惜的是修行之士很少生病,生了病也極難醫治,而願意為凡俗之人的病痛,耽誤自家修行的修士真的少之又少。
故而醫家發展很慢,缺少修士的參與,凡俗中的醫家自行摸索,甚至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