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可知今日之會,桓志所謂新政具體為何?”
南側座席。
陳仲一路上聽了不少有關於新政的說法。
徐幹算是他們同行之人中,對新政瞭解最多的了,但也僅知皮毛。
叔孫無忌同樣搖頭:“我本無意來聽這些酸儒饒舌,也是聽聞桓志新政或許將要掀起大變,為防萬一,才來探聽虛實。”
徐幹與董志張顯然也屬於“酸儒”行列。
叔孫無忌說完,覺得不大妥當,卻是直接將葫蘆遞到二人跟前:“某家不是說你二位啊,你們能與我子正兄弟有交情,那必定是不酸的,若能喝得某家一口美酒,今後便也是我叔孫勉之的兄弟!”
叔孫無忌的葫蘆裡其實根本不是酒!
剛剛陳仲已是嘗過。
那具體是什麼東西,不好說,入口之味極重,卻不是酸甜苦辣,更不是酒的味道。
修士飲用,入定靜以自身諸氣將其解化,可以獲得極大滋養,助長諸氣生髮,非常有益於修行。
但如果功行不足,又或者是尋常人,無法解化,那麼不但得不到好處,下場恐怕還很不妙。
徐幹和董志張看著遞到面前的葫蘆,一時面面相覷。
士人飲酒很常見。
甚至還有以此為雅癖之人。
例如長州道止休宗,竹林三賢中的劉伶,便以好飲酒聞名於世。
他因相貌醜陋,少年時入酒肆沽酒,卻被賣酒的壚娘嫌棄驅趕,不賣給他。
劉伶一氣之下,站在酒肆門口,對每個過往的人說這家的酒就是水,喝不醉。
壚娘大怒之下,與劉伶打賭,說若是她家的酒喝不醉人,她就把酒肆都賠給劉伶,但如果劉伶喝醉了,那就要劉伶永遠不能再出現在她家酒肆門口。
結果劉伶就在酒肆門口,用了三天三夜,將酒肆的所有存酒全部飲盡,仍然沒醉。
壚娘無奈,只好將酒肆賠給劉伶。
但劉伶說他自己又不會釀酒,要了酒肆今後還是沒有酒喝,就與壚娘約定,酒肆他不要,但今後他來喝酒,壚娘不能再收他的錢。
於是皆大歡喜,而且那酒肆本就是沛郡最出名的美酒佳釀,劉伶逸事傳出後,就連遠在蓬萊道洲的一些好酒之人,都跨海泛舟,專為一品佳釀而去。
酒肆生意大好,供劉伶白喝美酒,卻還比往日所賺更多,於是酒也改了名號,就叫做“劉伶酒”。
這則逸事,外人便只知道這些了。
唯有陳仲這些與劉伶交好的友人知道,劉伶贏了賭注之後,回家一口氣睡了七天七夜,他母親被嚇得求了劉伶一眾好友去救,結果大家到了劉伶家一看,原來是醉酒熟睡!
董志張和徐幹都沒有這樣的雅癖,對叔孫無忌那碩大的“酒葫蘆”更是難免無措。
不過徐幹自從病好,這一路上被陳仲和謝鯤兩個道家修士的自然灑脫所感染。
此刻又被叔孫無忌的豪邁之氣一激,當即接過葫蘆,仰頭便是一口。
董志張見狀,也愁著面孔,從徐幹那裡拿過葫蘆:“今日有幸與叔孫前輩相識,若不能結交為友,實乃人生遺恨!”
說罷,他也仰頭吞下一口。
“酒”一下肚,董志張立時便察覺了異常,福至心靈,當即入了定中。
可憐徐幹不通修行,葫蘆被董志張拿過去的時候,便已經入了那想與非想之鄉,人雖跪坐原地,思緒早不知沉於何境去也。
叔孫無忌見了二人模樣,正要耍笑兩句,卻是忽然覺察出徐幹的非同尋常,登時瞪大眼睛,看向陳仲。
陳仲當然知道叔孫無忌察覺到的是什麼,徐幹胸中浩然之氣,此刻已是自然而然激發起來。
但與先前在北海郡,他被陳仲一語激起對生的渴望,表露自己志向時不同。
此刻,他胸中的浩然之氣沒有向外衝突,攪擾天象,反而是深深地探入了那口“酒水”當中!
那“酒水”,正迅速被轉化為浩然之氣!
這是,“酒”中所蘊之氣,與徐幹的浩然之氣在某種程度上,極為相合!
這一變化,要麼須有陳仲的望氣術,要麼就是叔孫無忌這以他自身神氣與葫蘆合煉的煉造之人,才能察覺!
陳仲對著叔孫無忌微笑點頭。
叔孫無忌再看徐幹時,目光中滿是激賞:“不意儒生之中,也有志同道合之輩!”
陳仲輕笑念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