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弼是故意的。
不提陳仲的名字。
董志張原本盼著借謝弼名望,勸開一條道路,此刻臉上表情,全然僵在那裡,大耳呼扇扇,一時說不出話來。
徐幹則直接冷笑一聲:“不敢,徐某人當不起謝太守禮數,今日只是與子正公一道見識盛會,便在此處也無妨。”
霎時間,山路上氣氛為之一肅。
“這是誰?”
“北海徐偉長!”
“是他?!”
“徐偉長十餘年潛心著述《中論》,據說言茂理詳,乃近世不可多得之奇書,見者無不稱歎,怎麼如今看來,似與謝公甫不和?”
議論聲逐漸大了起來。
“說起來,那與徐偉長站在一起的老者是誰?”
議論中,不少人關注到了陳仲。
卻見陳仲衣著樸素,一身袴褶毫無特異之處,更無士人們最愛的寬袍大袖,雖說身材高大,兼且精神矍鑠,面色紅潤、鬢髮生黑,氣質很不尋常,但衣著實在寒酸。
沒錯,就是寒酸。
看他髮髻上,木簪固定布巾。
腳下也不過是一雙木屐。
渾身上下除去一口長劍,看起來有些非凡,其它的竟無絲毫飾物了。
反過來,再看看山路上這些人挨著人,連山頂檀德臺一席座位都輪不上計程車人。
哪個不是穿金戴銀?
哪個的衣衫不是綢緞錦繡而成?
又有哪個不是佩玉懷香?
陳仲這樣的穿著,乍一看,簡直就是車伕隨從。
就在眾人不解之際。
謝鯤面對謝弼的邀請,也不似曾經那麼不好意思言語了,只聽他滿不在乎道:“多謝叔父厚愛。小侄卻是願隨陳公尾後,聽從教誨。叔父大事且多,不必在小侄身上費心。”
這一下,謝弼臉上的笑容都差點維持不住。
山路上,有士人忽然想起了什麼,驚對身旁人道:“子正公,他、他姓陳!”
那人沒有反應過來:“姓陳又如何?”
“陳子正,仙門陳子正啊!”
陳子正三字一出。
山路上至少一半人猛然閉嘴。
另一半人雖則懵懂,但只看旁人反應,也知道厲害,疑惑著一道閉口不言。
鴉雀無聲。
陳仲也是沒有想到。
他自上次離開蓬萊道洲,直至此次返回,期間三十年了吧?
就沒有回來過。
沒想到,時至今日,仍舊有這麼大的威懾力嗎?
董志張耳朵也不抖了,徐幹也不冷笑了。
謝鯤更是露出有趣之色。
陳仲嘆口氣,向前一步。
霎時間,正前方的人群,直接讓開一條道路。
“兇名在外,讓諸位見笑了。”
陳仲對徐幹、謝鯤和董志張自嘲一句。
隨即,向著四方拱手致謝。
卻不想,這一拱手,不少士人直接“哎呦”一聲,坐到了地上。
原來這些人聽見陳仲的名字就心虛,若不是身邊人太多,路太擠,只怕早就拔腿跑了。
陳仲心知這些人多半都做過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
但今時不同往日,他已不再是曾經的他。
若不是作惡跑到他的面前來,他也不肯多管,因為那沒用。
謝弼在一旁見此,笑容僵得掰都掰不動,卻也是無可奈何。
正在這時,山上,一名披掛著鎧甲,腰間懸一支鐵鐧的壯碩武人,伴著一名面白無鬚的宦官,迅速走了下來。
恰好,人群讓開了道路。
那宦官遠遠的,便用他好似被捏住的嗓音,招呼道:“可是北海謝太守、徐偉長山長、殷臺董子鳴先生到了?”
話音落時,人已到了面前。
原來是桓志身邊親信大宦官,郭況。
此人亦是士人出身,其父、祖於太平道宗張角刺末帝一役中,均被誅殺於雒都。
自那以後,郭況家道中落,幾經掙扎起伏,最終狠心咬牙,自宮以侍奉剛剛崛起的魏武曹孟德,隨即深受信任,據說參與了不少魏國宮廷密事。
但在魏武隕落之後,郭況被繼位的當今魏王曹丕所忌憚,為了避禍,出逃蓬萊,投靠桓志。
此人到如今,也該有七八十歲了,可說是陳仲的同齡人。
但僅看他的相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