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山之南,臨蠶郡之東,有大澤名曰黛蠶。
大澤因其水色、形狀而得名。
有傳聞說,大澤深不見底,因此水色如黛。
這說法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因為形成黛蠶澤的水,均來自更東方的北帶山脈。
那是一片高聳入雲,山峰上部終年白雪皚皚的巨大群山。
冰雪融化,一路從山腰流淌到山腳,再透過密密的松、櫟林,最終匯入大澤當中。
這些溪流在山間,在林中,一點都沒有黛黑之色。
源頭尚且不黑。
卻形成一片寬廣的黛色大澤。
如此,便怨不得人們胡思亂想,安插傳說了。
就在黛蠶澤與北帶山脈間,近來卻有一片堂皇殿閣拔地而起。
雖是凡俗工匠打造,佈局卻能見得不凡。
其外圍,呈四門四宮之象。
北方,單闕石枋門,正中刻著“上相”二字。
東方,雙闕木栱門,正中刻著“上傅”二字。
南方,單闕磚券門,正中刻著“上保”二字。
西方,雙闕銅斗門,正中刻著“上宰”二字。
四門之內,分別立有方諸宮、白山宮、太丹宮與西城宮。
此四宮俱有三層臺陛,闊逾百步。
四宮之間更有廊廡相接,迴環轉曲,外人入內一時半刻便要迷失方向。
而越過四宮繼續向內,便是記諦、忌詳、飛根、明靈、月華、陰符、皇象等二十四閣。
二十四閣列如圓環,卻又一半藍瓦白灰,一半黃瓦紅灰,界限分明,各佔一邊。
於這二十四閣包圍之中,又有兩座宏偉大殿。
其中一殿統帥藍瓦白灰的十二閣,名為虛生。
另一殿駕馭黃瓦紅灰的十二閣,名為九玄。
這兩殿形制之大,遠甚於外圍四宮。
不僅長寬各自達到三百步、七十步,而且還有三重廡頂,其內挑高近十丈。
哪怕是在夏日陽光最好的時候,殿內若無火燭,只需進門三五步,便已非陽光所能照耀。
此刻,九玄殿中,便是漆黑一片。
唯有一點點暗紅,在離地約有三尺之處,不時晃動。
不過,黑暗中並非無聲。
“錚錚”琴音,好似高山流水,斷續彈奏。
奈何彈奏之人的水準著實不怎麼樣,常常失誤。
斷斷續續的琴音間,似乎還有“嘎吱”之聲、“嘩嘩”之聲、“嗶啵”之聲……
種種動靜,盡皆隱在暗中,難以分辨。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太陽西斜,陽光一點一點向著殿內延伸進來。
於是乎。
終於可以隱約看到。
大殿正中,竟是立著一尊足有十餘丈高的巨大三足鼎!
鼎蓋上,還有細長而高聳的造型,卻是看不清晰。
之前的暗紅,原來是三足鼎下腹部被燒紅所致。
火源大約是在鼎腹之內,故而沒有火光外洩。
隨著陽光照入,三足鼎投下的陰影,讓大殿深處的黑暗更加濃稠。
同時,那“嘎吱”的聲音也愈加響亮。
錚錚琴音好似受驚了一般,猛然停頓。
霎時間,“嘎吱”聲也停了。
“咔咔噠噠……”
細碎的牙齒碰撞聲響了起來。
下一刻。
一隻枯瘦的手臂,猛然自陰影中伸出,伸長、伸長,好似能夠無限拉伸一般。
霎時間,那手臂就從大殿邊緣的黑暗中,抓住了什麼,飛快收回。
陽光照耀之下,原來那被抓住的是一名身穿道袍,渾身僵硬的小道童。
手臂停在了陰影邊緣。
隨後,一個蓬頭垢面,鼻孔上卷,牙齒黑黃的乾瘦老道的腦袋,從陰影中探了出來。
“你怕什麼?”
老道盯著小道童,只是道童完全說不出話來。
好一會兒。
老道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忽然張嘴,伸出一條細長如蛇信,但並不分叉,鮮紅無比的舌頭,靈活地捲到自己的鼻子上。
便見那舌頭一卷,朝天的鼻孔便即恢復正常。
緊接著,老道整個人都從乾枯之狀,重新變得豐滿,一個邋遢道人,眼看將要仙風道骨。
然而,好景不長